“而且从台州至潮阳千里海岸,只有开月港一地,对于浙籍,粤籍商人而言如何有便利可言。浙江的湖丝,江西的瓷器都是东西二洋所需,又何必千里迢迢从闽地出海?此二不足。”
“最重要是东西二洋船引,朝廷一年所给不过八十八只,不及民间往来十一,可知不少地方仍有民船走私,如此朝廷税赋怎么收得上来,此三不足。”
王宗沐道:“老弟此来的用意,老夫已是知道了。开海禁之用,一是免除倭寇袭扰,二是通商往来充实国库。”
“老弟此来说的是第二点吧。”
林延潮点点头道:“确有此意。”
王宗沐道:“但是你可知开海通商便利,朝廷不是不知,朝廷也不是看不上那些钱,那么为何迟迟不开,这其中道理老弟可是明白?”
林延潮没有急着说话,一旁他的学生徐火勃道:“老师,学生可否试言?”
王宗沐笑着道:“这位是老弟的高足吧,老夫正要洗耳恭听。”
林延潮笑着道:“老先生过谦,小徒抛砖引玉倒是可以。”
当即徐火脖朗声道:“太祖祖训片板不许下海,起因是当年沿海百姓不少都暗通张士诚,又加之后来胡怀庸案,但永乐年郑和七下西洋已开海禁,但是朝廷觉得此举开支过大,又是厚彼而薄己,故而禁海有此而起。”
“但学生觉得,这不过是表因而已,本朝国策乃是重农立本,无论是经商还是通海,都是弃本逐末,所以学生以为禁海之议根本在此。”
徐火勃说完,众人都是点了点头,王宗沐笑着道:“果真名师出高徒,见识不凡,不过……仍不能窥全貌。”
徐火勃闻言坐下,林延潮笑着道:“老先生乃当世务实学的大家,这等受教于前的机会,不要胆怯。”
于是徐光启起身道:“学生有一浅见,听说通海都是大商,其中不凡豪门巨室,官商背景如正德十二年进士,前广东按察使林希元,即在老家同安任由家中豪奴驾船通海,官府不敢问之。”
“故而所谓的海禁只是对普通老百姓而言的,对于这些真正的官商却是丝毫无用出入自由,因此他们巴不得朝廷继续海禁,由此操弄乾坤。”
听了这话王宗沐笑容敛去,林延潮摇头道:“此道听途说之言,林按司驾船通番你可是亲眼所见?不亲眼所见如何当真?”
徐光启为林延潮所斥当即满脸通红,拱手后坐下。
王宗沐在上首按了按,当即道:“老弟,他的话也未必没有道理。”
林延潮道:“朝廷之策出于上而施于下,怎有地方官绅反而绑架政令之说,此说有些剑走偏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