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延潮道:“所以朝廷缺钱就是将来大势,而大势的变动,必然左右朝堂上的政局,因此将来十年,朝廷上下必会为了开源节流更大伤脑筋。那么对于我们官员而言,必须顺势而为,能为朝廷开源节流,就是我等的进身之阶。”
众人想了想,没错,林延潮所言并非如何高深莫测,很多都是他们知道的,但最后的结论却是大家平日忽略的。
“但如何开源节流?若真能开源节流,两淮盐政不会已经糜烂了十几年。张江陵行新政,还被抄了家。”王士昌出声问道。
王士琦道:“那么部堂大人的意思,还是要开海?”
林延潮点点头:“月港的关税万历三年时一年六千两,而到了万历十一年时已激增至两万两,明年听说可至三万两,但即便如此出海的船引仍是一票难求。现在月港却已被称作圣上的南库,若是多十倍如何?眼下我们所缺的,不过是既开海,又能维持封贡的办法而已。”
“当年张蒲州主持俺答封贡,以后朝廷北境有了几十年的太平,最后张蒲州也官至宰相,而今若是能开海禁,可以造福于家乡百姓,他日也能青史留名。所以晚生此来就是请教老先生的高策了。”
王宗沐笑了笑,没有说话。
这时候王士琦却出声道:“其实以我观之,朝廷要废除海禁也不难,难只是难在……”
王宗沐却轻咳了一声。
林延潮看了王宗沐一眼,不急不忙地喝了口茶然后道:“以晚生观来,朝堂上的方略早晚会有变化,若是我们官员想不出办法来,那么皇上就会自己想,到时候恐怕朝野上下就有非议甚多了。”
众人都知道皇帝的办法是什么,之前就是让张鲸捞钱,结果搞得南北官员无不弹劾。
王宗沐也是寻思再三,然后才道:“士琦,怎么方才说一半不说了?”
王士琦道:“是,那孩儿姑且一言,海上朝贡之国中,如琉球一国三王都有贡船可不持有堪合入贡。”
“次者南洋十一国,西洋三国皆需持堪合入贡。”
“最后就是倭国,不给堪合,不许入贡。”
林延潮听了王士琦的分析,他也就是把朝贡国分类,如琉球这样的国家,关系到了不持堪合随便入贡的程度。朝廷在福州设有柔远驿,专门接待琉球贡使。此意味琉球贡使不必如其他贡使那般必须千里迢迢到京师方能入贡,然后再千里迢迢的运回家去,运费就不知去了多少,这放在现在就是‘全天候战略合作伙伴关系’。
然后就是其他各朝贡国,有的必须规定来京,有的不必,但不必来京的,必须持有堪合,而且贸易的数量也是有限的,不是你来十艘船我就给你十艘船的货,你卖不出去的东西,我还要给你兜底。不过这样也算是不错,换句话说可以称得上是‘全面战略合作伙伴关系’。
剩下的倭国,那就是别说什么伙伴关系了,大家都已经撤交多少年了。但这是官方的,私底下两国海商倒是常来往,而且还是彼此‘第一贸易进出口国家’,可是这中间的钱都给两国海商,以及琉球,葡萄牙人赚走了。
而且明朝虽开放了月港,但给予船引的八十八艘里,都是前往东西二洋的,这东西二洋是南洋的东西二洋,总之没有一艘是往倭国走的,换句话说倭国还处于明朝的‘贸易封锁’的名单里。
王宗沐问道:“此是何意?”
当下王士琦自信道:“依孩儿之见,若是朝廷可以改变陈规,允许在闽,浙,粤数地开海。却在口岸之处课以重税,譬如对琉球的贡船采用轻税,仍是二十税一,对于其他各国贡船则是十税一,甚至五税一。如此之法,即富裕沿海百姓,更让国库得以充实,最重要是维持朝廷与宗藩的朝贡之体,将大权操之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