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延潮笑了笑,这也是顾宪成论战中最犀利的一点,用这一点来指责心学,事功学理论脱离实际。
林延潮当即道:“我所言的功夫与顾叔时的功夫略有不同,理学之功夫在于格物,而吾学之功夫在于事功。”
“格物乃格而知之,事功乃为而知之,又何来本体与功夫分作两个?倒是吾以为格物知之能为真知吗?昔日有人失斧,疑邻居之子为之,观其言,观其行,皆疑似窃斧所为。后斧于地中拾得,又观其言行,无一不似窃斧所为,此知可为真知否?”
“故而寻斧而拾之,即是为之,拾之为之方为真知!”
林延潮一语,满堂之人无一不露出赞叹不已,并齐声喝彩。
这疑人窃斧出自列子,在场之人每个人都听说过。此一言恰恰怀疑了顾宪成格物之知是真知吗?
就好比那个怀疑邻居偷斧的人,这知都是自己脑补出来的,想出来的。
只有找到斧头,证据说话,这才能验证真知。
这就是行而后知。
自从这一日宴会后,许孚远,管志道回去后,旁人问起事功之学,他们都是交口称赞。不仅称赞事功之学,确实有其长处,对于林延潮包容各学说之胸怀也是极力的赞赏。
受他们影响,理学,心学的读书人中也越来越多之人学习事功之学,甚至三学并重。
而就在论战之时,国子监祭酒萧良友的国子监图书馆也是正式开设。
这图书馆就设立在国子监之内,不仅允许国子监监生取阅,而且还允许生员功名以上的读书人,以及京中义学,书院的老师。
此事也不知不觉中开创了一个先河!
这件事对于这个时代而言是具有极大意义的,但是在当时而言,并没有太多人的关注,甚至有人当去国子监看书,不过是茶余饭后消遣而已。
因为他们不知道这是从古至今第一个官办图书馆,是由朝廷开设并允许读书人借阅的。
虽然国子监图书馆里藏书不过两万余卷,甚至还不如民间藏书十余万卷的藏,而且还限定了借阅之人的资格,但毕竟是历史上的第一次。
以往的藏书阁,比如两汉的石渠阁、东观和兰台,隋朝的观文殿,宋朝的崇文院,以及明朝的文渊阁,这都是给官员皇家使用的,而不是给民间读书人用的。
从此以后,京中的读书人除了在私塾里读到四书五经之外,可以不从书肆购买,或去别家借阅,从此可以从心所欲的在国子监的图书馆里看到自己想的书籍。
比如理学书院的学生想要看心学的书籍,若在自己书院里读之必然被师长同学斥责,但在图书馆里却是无人干涉。
除此之外国子监之中书籍可谓包括万象,除了经史子集外,还有百家之杂学,这些被正统读书人称之为不务正业的书籍。
第一次由朝廷拿出来开放给普通的读书人读之。
林延潮任礼部尚书以来,所为之事正一步一步接近自己理想,而此刻宫里又起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