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吴惟忠道了清楚后,林延潮总算明白事情原委。
林延潮缓缓道:“今年五月之时蓟镇三屯营因兵饷拖欠之事,聚众于遵化向总兵要饷,此事令朝野上下对南兵印象极差,认为南兵气骄行横,极难约束。”
吴惟忠脸色顿时很差。
林延潮明白任何事情不能孤立视之,朝廷给南兵厚饷是让他们拿钱办事,这是张居正在时定的规矩,此事无可厚非。
但是南兵如此厚饷,令以卫所军为主的北军十分不满。到了张居正去后,人亡政息,朝廷因为天子的缘故,对于南兵的厚饷越来越不满。再加上这数年来国库空虚,朝廷拖欠九边军饷不是一日两日,而首当其冲的就是拿着厚饷的南军。
而南军本就是募兵,拿不到钱聚众要饷也是迫不得已,但如此令朝廷对于南兵的印象更差。
而到了万历二十三年的蓟镇兵变,并非偶然引发,而是积怨的一次彻底爆发。在朝鲜战场上为国效力的南军没有阵亡在前线,反而死在自己人手中,怎能不令人寒心。
由此林延潮却是想起了张居正,为政最怕就是人走茶凉。如张居正那样背负着天下骂名硬撑下去,但他的新政最后还是失败了,实在令人扼腕叹息啊。
而自己必须以张居正为鉴,先找到替手再说。
林延潮陷入了沉思,而身旁的吴惟忠不知道林延潮想到了别处,还以为林延潮因此而震怒,深觉得惶恐不安。
这蓟镇三营闹事的南兵,并非是他统领,但吴惟忠仍是担忧不已,深恐林延潮因此不悦,以后不在朝堂上继续替南兵说话,那么何人能为南兵撑腰,但是他又不敢出言解释。
“老爷。”陈济川轻声提醒了一句,林延潮这才回过神来,他意识到自己失礼了。
但见林延潮道:“朝廷之上,我会继续为吴将军维持,吴将军不需要谢我,这是林某能为戚少保能办的一点微不足道的小事,但是吴将军的部下也要尽力约束,不要再有闹饷的事了。”
“说实话国用不足,朝廷为了这一次援朝可谓拿出了最后一点家当啊。”
吴惟忠昂然道:“大宗伯放心,朝廷如此厚待我们浙兵,我等唯有以死报之。吴某这一次入朝就没打算将这把老骨头再带回去!”
林延潮点点头端起一杯酒道:“埋骨何须桑梓地人生无处不青山。将军真是豪迈之人,此酒林某敬你。”
听了林延潮此语,吴惟忠虽是粗通文墨,但也觉得说得极好,当即他仰天道:“末将出征之前,得大宗伯这一句话,也算是死而无憾了,末将以此酒谢过大宗伯。”
说完吴惟忠与林延潮对饮一杯。
吴惟忠酒量甚豪,一杯酒下去面不改色,而林延潮却有些不胜酒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