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花楼上 余情未了

天玄阁 霜重 10373 字 9个月前

阴狮愣在原地,就这时候,一个铁枪会弟子跑进来拱手道:“少帮主,帮主让你快去见他。”

阴狮大吓道:“爹到长安了?”来人点点头,阴狮拔腿仓皇往外跑,边跑还边道:“没用的东西,爹到了长安你们怎么不早告诉我。”他整天关顾着挖空心思讨好辛捷楚,手下人说什么他能听进去吗?这时候反而怪到属下人头上,伺候这个纨绔少爷真不容易的。

花依怒走的很快,严灼心追出去时长安大街上人来人往,已不见她的踪影。严灼心在地上捡到一朵桃花,他知道那是花依怒给他留下的线索。寻着桃花花瓣追去,一直追出长安城来到一处密林间,花依怒独自站在前面等他,听到他的脚步声就问:“你和那个女人到底什么关系?”

严灼心轻声道:“我以为你从来都不关心。”

花依怒转身对他道:“她不过是个下贱的女人,你怎么会看上她?”

严灼心呵呵一声笑道:“我又算什么呢?你没有必要这么说她,她和你一样不甘心被世上的男人玩弄。”

花依怒问道:“你为她打抱不平?”

严灼心直言道:“算是吧。”

花依怒越听越气喝道:“够了,你就要成为武林盟主的乘龙快婿,我是不是该说声恭喜呀?”

这件事严灼心没什么好解释的,她们彼此相知,他知道花依怒不说的不过是气话罢了。严灼心换了个话题道:“这段日子我最担心的是你,你能来找我,我就放心了。”

花依怒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严灼心道:“如果洛河图在你手里,你还来找我干嘛?”

本是好心,花依怒却不高兴,骂道:“你巴不得我永远得不到洛河图是不是?”

严灼心道:“洛河图不是什么好东西,花依怒,我劝你别再找了,何必自找麻烦。”

花依怒毫不客气道:“你以为你惹的麻烦还不够多吗?日月宫的事你不管我管,你怕找麻烦我可不怕,你替我找洛河图,麻烦事我替你扛,这样总可以了吧?”

严灼心苦笑道:“你的事我什么时候袖手旁观过?日月宫毕竟已是昨日黄花,就算得到洛河图也未必能恢复往日的辉煌,再说,江湖上人人都说洛河图是武林中的宝物,可有谁知道洛河图到底是什么?收手吧。”

要收手她就不会等到见天,花依怒道:“要么你帮我找洛河图,要么你永远不要来见我。”她一跃而起消失在密林中。

又一次不欢而散,过往劝过她不是一次两次,总婆婆妈妈的严灼心都觉得自己够烦。他不能不管花依怒,就算不能在一起,她们始终是最好的朋友,花依怒也只有他一个值得信任的朋友。其实这一次,就算花依怒不来找他,这堆麻烦他只怕不一定就能躲过去。既来之而安之,眼下最头疼的是要怎么跟辛捷楚解释。

正想着,徐妙笔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走到他身边道:“花依怒”说着朝花依怒离开的方向望去。

严灼心又呵呵一声笑问道:“徐妙笔,你跟踪我是不是?”

徐妙笔道:“我看你鬼鬼祟祟出了城,就跟过来看看,我不也是为了你好,长安城的江湖中人正在四处找你呢,铁枪会的阴司,黄河帮的楚天错都来了。”

严灼心笑道:“够热闹的呀!”说完转身往回走。

徐妙笔追上来“嘿”一声道:“严兄你上哪去?”

严灼心道:“回长安呀!”

徐妙笔又道:“那么多人在找你,你还回去干什么?”

严灼心早有计划,回答道:“你管我干什么。”

阴狮跟随手下人来到阴司落脚的客栈,一进门,阴狮就骂骂咧咧的道:“爹,你听说了吗?洛盟主要把诗禾嫁给严灼心,我的聘礼洛英山庄已经收了,洛盟主他什么意思?难道他想反悔不成?”他这时候还在为春花楼的遭遇耿耿于怀,又骂道:“严灼心算什么东西,敢和我抢女人。”

这少爷骄纵惯了,一点不考虑阴司此刻的心情,站在一旁的柳剑眉、杜合嘴上不说,心里知道,这个少爷只怕非挨顿骂不可。开口闭口不是银子就是女人,阴司骂道:“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一个不成器的儿子。”

这话阴狮可不爱听,他瞪大眼睛道:“爹,你怎么可以这么说?我阴狮在江湖上那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阴司“呸”一声道:“你去打听打听,江湖上的人是怎么说你的,要不是占着铁枪会给你撑腰,你的脑袋早就没了,你要是真有本事,那个姓洛的就不会想着把女儿嫁给严灼心。”这话说的倒没错,阴狮一下子就哑巴了。阴司气冲冲站起来往前走了两步瞟了他一眼道:“我让你到河西与我会合,你却跑到春花楼费尽心机讨好那个辛捷楚,结果人家连个好脸都没给你,你以为辛捷楚是什么人,就凭你的道行,人家把你卖了你也不知道,你成天就知道花天酒地,要是让洛树云和楚天错中任何一个人拿到洛河图,下一步,他们就会铲除铁枪会,到时候我看你还有没有命像现在这样胡作非为。”

阴狮酸着脸道:“爹,大道理我都懂,可是那个严灼心太可恶,跟我争辛捷楚也就罢了,他还想和我争做洛英山庄的女婿,杀父之仇夺妻之恨,我咽不下这口气。”

阴司大怒,指着他骂道:“没出息的东西,你还想着那个辛捷楚,辛捷楚算什么东西,也值得你去争,我告诉你,你要是再敢往春花楼跑,我打断你的腿。”阴司消了消气道:“至于洛诗禾,跟你抢做武林盟主乘龙快婿的又不止严灼心一个,不就是一个女人吗?等铁枪会一统武林,你想要什么女人没有?”

阴狮一听哈哈大笑出来道:“爹教训的是,还是爹高明。”

说到这,柳剑眉拱手道:“帮主,洛树云既然已经收了铁枪会的聘礼,就该把女儿嫁给少帮主,姓洛的收了铁枪会的聘礼又收程不归的聘礼,现在他又想把女儿嫁给严灼心,难道他一个女儿要嫁给三个人不成?他这是在耍我们,分明不把铁枪会放在眼里,身为武林盟主,如此出尔反尔,是可忍孰不可忍,这口气属下实在忍不下去。”

阴狮借机道:“爹,柳剑眉说的没错,洛诗禾是我的女人,洛树云却要把她嫁给别人,传到江湖上,我的脸还往哪里放?”

阴司看着他道:“你真以为洛诗禾能看上你?她看中的不过是我们铁枪会的实力,这个女人比她爹还精明,我让你娶她,是想拉拢洛树云,让他和我一起对付黄河帮,你还真把心思放在她身上?”话虽如此,这件事阴司同样脸上无光,他握紧拳头咬牙道:“一个女儿嫁三个男人,他想给自己女儿落下一个贱妇的名声由他去,这笔账先和洛树云记下,等我拿到洛图灭了黄河帮,下一个就是洛树云,眼下最重要的是找到洛河图的下落。”

杜合拱手道:“帮主,知道洛河图下落的恐怕只有天玄阁阁主严灼心,洛树云把女儿嫁给他,无非想利用这门婚事让严灼心为洛英山庄办事,依属下之见,只要咋们找到严灼心,就能逼他说出洛河图的下落。”

阴狮一听大喜,这回他总算可以出一口气,哈哈大笑道:“爹,春花楼”

刚说出“春花楼”三个字,阴司并劈头盖脸的骂道:“混账东西,真是狗改不了吃屎,我刚才的话你们听见?我告诉你,你要敢坏了我的好事,休怪我翻脸无情。”

阴狮委屈不矣,苦着脸道:“爹,我不是那个意思,春花楼的老板辛捷楚其实是严灼心的情人,爹不是想找严灼心吗?去把辛捷楚抓来一问不就知道了。”

春花楼里的姑娘伙计佣人全都聚在楼下,楼上空空无人却出奇的热闹,有人私下议论,有人乐不可支,像今天这样既不用做生意又热闹的日子真少见。辛捷楚在屋里骂人,骂累了就开始摔东西,了解她的人都知道,她要是不高兴,总归罪于屋里的摆设,不把东西砸完她决不罢休。反正摔坏的东西还得辛捷楚自己出钱,手下人都知道她的脾气,有热闹不好好看,何必去给自己找麻烦,等屋里没东西可砸了,她自然会停下来。

辛捷楚的屋里摆着一桌酒菜,严灼心坐在酒桌旁一边喝酒一边吃花生米,不管辛捷楚怎么骂,他一声不吭,不管辛捷楚怎么摔东西,他一点不心疼。不是他的东西他当然不心疼,哪次来辛捷楚不是这样闹的?他早就习惯了。怪就怪在,屋里的东西她全给砸了,唯独酒桌上的酒菜她分毫未动,一边生气,一边又关心严灼心,女人的心思真搞不懂。

严灼心喃喃问道:“累不累呀?要不要坐下来喝两杯接着闹?”辛捷楚凶巴巴的走过来,她真想把一桌子酒菜全给砸了,却又忍住了。她想了半天,抓起桌上的酒壶对着壶嘴就喝了一气。严灼心忙扑上去抢了她手里的酒壶道:“哪有这样喝酒的?你也不过给我留点。”

辛捷楚噗嗤笑出来,软软的就滑进他怀里道:“你不是不管我吗?”

严灼心道:“谁说的?我就喜欢你这泼辣的性格。”

辛捷楚的拳头轻轻锤在他胸口,妩媚的一笑道:“讨厌”

严灼心一时兴起道:“小别胜新婚”凑到她耳边嘀咕了两句,屋里忽然辛捷楚的笑声不断。

热恋中的男女就是这样,一会哭一会笑的,辛捷楚对别的男人冷冰冰的,但遇上严灼心就变成春心萌动的小姑娘。春花楼里的人都知道她们的老板娘就是这样一个对感情挚诚的女人,她是刀子嘴豆腐心,跟着她永远不会吃亏。屋里的动静没了,想必她们再次重归于好你侬我侬,这里是妓院,男女之间的那点事没什么好奇怪的,只要彼此相爱,何必在乎别人说什么呢。热闹是没得看了,真是扫兴,楼下的人悻悻而归。

不久,屋里又说起悄悄话,这时候,两人身上都只剩内衣,辛捷楚把头贴在严灼心怀里轻声道:“严灼心,人人都说你无所不知,天玄阁的阁主真的那么好当吗?”

严灼心疲惫的闭着眼睛躺着懒洋洋的回答:“无所不知有什么不好的?我知道你明天吃什么喝什么,有没有对别人发脾气,和什么男人混在一起,还知道你每天穿的内衣是什么颜色”

辛捷楚抬头望着他“切”一声在他耳边道:“这有什么稀奇的?我不穿内衣是什么样子你又不是头一次见。”她倒什么话都敢说,她们的私房话,别人是不堪入耳,这对爱侣调情时说出来倒卓有情趣,严灼心哈哈大笑出来。辛捷楚又抬起头望着他一眼道:“严灼心,你不会吃那个阴少帮主的醋了吧?”

严灼心有意无意道:“辛老板,你没毛病吧?我为什么要吃别人的醋?”

辛捷楚瞧他那副莫不关心的嘴脸,露出一副嫌弃的表情,其实她心中还是说不出的得意,这个男人她太了解了,往往越在乎的东西就越装出一副冷漠的表情,世上哪个男人愿意自己的女人被一群男人围着转。辛捷楚又靠回他怀里听着他的心跳,感受他的体温,这个男人说不定什么又离开了,她抚摸着他的胸膛,此刻就像紧紧抱住他,一刻也不愿让他离开。

过了不知多久,辛捷楚感叹道:“严灼心有什么好的?我为什么就要对你死心塌地?世上的男人都是靠不住的,女人要想活得开心,什么都要靠自己,只有自己足够强大,才不会成为世上那些臭男人的玩物,可女人有情感,需要被人疼爱,我是指望不上你,只要你知道回我这里我就满足了。”严灼心从她的口气里听出一丝悲哀,她又道:“人活在世上谁没有点见不得人的隐私,你知道别人的秘密,就是握住别人的命脉,别人因为怕你,表面上对你恭恭敬敬,背地里恨不得要了你的命,我担心你这个天玄阁阁主迟早要给自己惹来杀身之祸。”

严灼心轻轻一笑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死就死了呗,等我死了,你去找个靠得住的男人不好吗?”

他一句玩笑话,辛捷楚十分不痛快,翻身坐到床上泪眼汪汪骂道:“你当真以为我是水性杨花的女人吗?像你一样,见一个爱一个,我还能嫁出去吗?”

严灼心愣住了,这时候才察觉他这个玩笑开得太过火。辛捷楚是个混迹于风月场里的女人不假,她毕竟是个女人,女人心里对感情都充满了幻想,他不该一句话让她伤心,何况在他心里辛捷楚白璧无瑕,她的温柔只有他知道。辛捷楚能说出刚才那番话,足见她对自己的良苦用心,也足见这个女人对自己用情至深,严灼心不禁愧疚。

楼下忽然吵闹起来,接着就听到阴狮的声音:“严灼心,你给我滚出来”

说麻烦麻烦就来,辛捷楚换了一副笑脸道:“你等着,我这就去打发他们走。”她说着穿好衣裳推开门,然后对严灼心回眸一笑走出去,顺手将房门关上。

辛捷楚慢悠悠从楼上走下来,楼上尽是铁枪会持枪的汉子,春花楼的姑娘伙计早躲得远远的。辛捷楚的风情绝不是阴司等人能想象的,一群男人呆呆的望着她,眼珠都快掉下来。阴司斜眼瞟了阴狮一眼,他这才明白,怪不得自己儿子赖在春花楼就走不动道不是没有原因。不过,辛捷楚再美艳动人终究只是个女人,在阴司这样有权势的人眼里,女人只不过是达到目的使用的工具,比起洛河图一文不值。

辛捷楚走到阴狮面前笑道:“阴少帮主带了这么多人来捧场,春花楼蓬荜生辉,在场的姑娘阴少帮主你随便挑。”

她一句话让阴狮晕头转向,阴司见这个儿子就这出息,脸一拉咳了一声。阴狮见他老子的脸阴森森的,对辛捷楚喝斥道:“辛老板,这是我爹,我们是来找严灼心的。”

辛捷楚“哟”一声道:“原来是阴帮主驾到,恕我眼拙。”她忍了忍道:“世上的男人到春花楼都是来找女人的,阴帮主这么优雅性,我这就让姑娘们来招呼阴帮主。”

辛捷楚东拉西扯,叫阴司等人大为光火,柳剑眉指着她骂道:“你什么东西,我们少帮助问你话你没听见吗?识相的把严灼心交出来,要不然别怪我们不客气。”

辛捷楚在江湖上行走什么场面没见过,铁枪会势力再大难道还敢在长安捣乱不成?辛捷楚脸一拉喝道:“来人”伙计搬了一把椅子来放在铁枪会众人面前,辛捷楚堂而皇之的坐在阴司面前翘起二郎腿道:“原来铁枪会在江湖上的名声都是靠欺负女人得来的,今日我算见识了,可我辛捷楚也不是好欺负的。”

阴狮就怕她把阴司惹怒了找上麻烦,忙走上来轻声道:“辛老板,让你交出严灼心,你交出来就是了,只要你把他交出来,这件事就算过去了,你犯得着得罪铁枪会吗?”

辛捷楚可不领他的情,一挥手道:“狗东西,滚一边去。”

热脸贴冷屁股上,这下子阴狮彻底下不来台,指着她怒骂道:“你这个贱人,别给脸不要脸。”

阴司喝道:“退下。”阴狮憋着一肚子窝囊气退到一边。阴司走到辛捷楚面前冷冷道:“辛老板,你我素来井水不犯河水,你要你把严灼心交出来,铁枪会愿意交你这个朋友,金银财宝你要多少给你多少。”

辛捷楚站起来对他笑道:“阴帮主,长安不是你铁枪会的地盘,有句话叫强龙不压地头蛇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我辛捷楚一介女流守着春花楼过我的太平日子,从来不参与江湖上的争斗,可谁要找我的麻烦,我辛捷楚奉陪到底,阴帮主那么有本事,要找严灼心怎么不自己去找?”她挑了阴司一眼道:“何况严灼心已经走了,难道阴少帮主没有和你说吗?”

阴狮骂道:“严灼心是你的情人,难道他的下落你会不知道吗?”

辛捷楚哈哈大笑一声喝道:“阴少帮主,你不是都见到了吗?严灼心去追花依怒那个贱人去了,铁枪会要是真有本事,就去找花依怒要人吧。”她走到阴狮面前停下道:“阴少帮主要是见到严灼心,别忘了替我打他两巴掌,下次阴少帮主再到春花楼来,我给阴少帮主个半价。”

阴狮瞟了他老子一眼,阴司面无表情,可见这趟春花楼之行并不痛苦。阴狮挑唆他来春花楼,为找严灼心下落的同时,也想借此机会想辛捷楚展示铁枪会的实力,叫辛捷楚不敢小看他。谁知辛捷楚这么不识抬举,不但没有问出严灼心的下落,还得到这样一张脸,着实把铁枪会的脸都丢尽了,以后只怕再也别想到春花楼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