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煞宁儿 长安落雁

天玄阁 霜重 8283 字 10个月前

众人答道:“杨公子请他去望月楼。”辛捷楚这才松了一口气。

一个姑娘走到跟前,将一道平安符递上来道:“辛姐姐,这是严公子让我给你的。”

原来严灼心去城隍庙是给自己求平安符,辛捷楚心里说不出有多欢喜,甜甜道:“算你还有良心。”眼前的姑娘伙计听闻,哈哈大笑出来。辛捷楚脸一拉,众人止住笑声,她瞅了众人一眼道:“该干嘛干嘛去”众人一哄而散,辛捷楚“哎哎哎”一声叫住两个伙计道:“跑什么?去把房间收拾出来,记住了,小心鱼缸,你们要是把鱼缸打碎了,小心我打断你们的腿。”一生气就摔东西,这都成了家常便饭,干嘛总和自己过不去?摔坏的东西还不是自己陪,二人点点头应声而去。

正午,严灼心大摇大摆走进望月楼,小二赶忙迎上来拱手道:“严公子您来了?杨公子已等候多时,您里边请。”严灼心停了停对店小二一笑走上楼。

正对楼梯口的位置,杨少诚摆下一席,酒菜都已经上齐,就等严灼心。桌子旁除了杨少诚以外,还有白念生与徐妙笔二人,见到严灼心,三人忙站起来拱手问好。杨少诚笑道:“严兄,我们恭候多时了,请坐。”

严灼心走过去坐下来,三人同时坐下。之后,严灼心“哎呀”感叹道:“徐神仙,哪里都能遇上你,我们真是有缘呀。”

这般挖苦徐妙笔岂能听不出来,反而哈哈笑道:“我是沾严兄你的光,真可惜今日这望月楼上没有全鲤宴,想想都让人流口水哟。”说完,四人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严灼心道:“没有全鲤宴,不是有酒和朋友吗?”他举杯道:“在下借花献佛敬三位一杯。”

四人一同举杯饮罢,白念生喜道:“江湖中谁不知道全鲤宴是朱老板专门用来款待严兄的,徐兄每年跟着严兄大饱口福出尽风头,比起我们,那可幸运多了。”

徐妙笔哈哈大笑道:“那是当然,我徐妙笔纵横江湖半生,还从来没有像这两年这样风光过。”

徐妙笔是那种给点阳光就灿烂,三分颜色还想开染坊的人。杨少诚与白念生大笑不止,严灼心却懒得理他,回过神对白念生道:“白兄,看你如此洒脱,怎么这两天没人找你麻烦吗?”

被这一问,酒桌上的人止住笑声,白念生唉声叹气道:“从河西到长安这一路上,追杀白某的人不计其数,铁枪会与黄河帮更是穷追不舍,白某躲躲藏藏几次险些送了性命,好不容易来到长安,这两日怎么一下子清静了,你们说怪不怪。”

徐妙笔一摆手答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依我看,江湖中人大张旗鼓追杀白兄,其用意不是要置白兄于死地,江湖中人谁都知道白兄与严兄是过命的交情,那些人想逼白兄尽快赶到长安请严兄出手相助,你们想想,要是白兄被人杀了,严兄还有必要去找洛河图吗?白兄既然已经到了长安,他们也达到目的,接下来就到静观其变的时候,在洛河图没有出现之前,谁都不会先出手,免得白白耗损实力,眼下江湖上的平静不过是各门各派事先积蓄力量,山雨欲来风满楼呀!”

他说的不无道理,杨少诚点点头,白念生又一声叹道:“有人找我,反而踏实,风平浪静却让人忐忑不安,江湖险恶,说不好什么时候就会身首异处,真是步步惊心。”

说到这,严灼心接上话道:“江湖险恶,不过江湖有江湖的规矩,守规矩自然能逢凶化吉。”这话无疑是在打白念生的脸,白念生惭愧的低下头。严灼心转头问道:“不知杨兄找我来所谓何事?”

杨少诚正在思索三人刚才的对话,听完严灼心的问话拱手道:“我送去的金娃娃和鱼缸不知严兄喜不喜欢?”

听他话中有话,严灼心打量他一眼道:“财是世人命,没钱路难行,金娃娃少说也值几万两银子吧,送你你喜不喜欢?”

杨少诚笑道:“严兄喜欢就好。”他忽然变得一板正经看着严灼心道:“我请严兄来,是想问问严兄有没有小鲤鱼的消息。”严灼心早看出他的心思,他与小鲤鱼郎情妾意,严灼心着实高兴,不过小鲤鱼落到煞宁儿手里的消息要是告诉杨少诚,这个呆子还不着急个半死,为他和小鲤鱼好,不如瞒着他。严灼心深吸一口气站起来走到窗口,杨少诚大急追上来问道:“难道严兄你也没有小鲤鱼的消息?”严灼心点点头,杨少诚陷入悲痛当中,自言自语道:“我都派人快把长安城翻了个遍,看来小鲤鱼这次真的凶多吉少”

小鲤鱼被人抓走,大家的心情都是一样的,徐妙笔走到杨少诚身边安慰道:“小鲤鱼那小姑娘吉人自有天相,别人没有理由抓走她,说不定过两天就回来,杨兄再耐心等等。”

这种话只怕杨少诚都快听腻了,严灼心走回来问道:“对了杨兄,听说洛英山庄和长安马场近两日有贵客?”

杨少诚一愣道:“严兄说的是李香书李兄吧?”严灼心不过听顽石胡乱一说,此刻想起来并由此一问。杨少诚打起精神来道:“说来也怪,以往李兄根本不愿进洛英山庄的大门,这次怎么爹和姑父似乎都很看中李兄,这几日姑父更是与李兄形影不离。”说到这,他忍住反问道:“严兄,这件事有什么不对吗?”严灼心若有所思端起酒杯独自小酌。

何为江湖?弱肉强食好勇斗狠你死我活。洛英山庄在武林当中有今日之名望,不过是洛树云假仁假义,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二十年来,洛英山庄欺软怕硬,压榨江湖上的小门派,挑动大帮派之间的争斗,洛树云坐收渔利无往不利,其言过其实武林中人尽在眼里。江湖上的小门派畏惧洛树云武功了得,门下弟子无数不敢得罪,至于铁枪会、黄河帮这样的大帮派绞尽脑汁拉拢洛英山庄,利用武林盟主的影响力达到自己的目的,如此一来,洛英山庄左右逢源,自然屹立不倒。而长安马场表面上不理江湖事,事实恐非如此。杨关山每年向江湖中人出售上万匹良马,赚得盆满膘肥。有钱自然让人眼红,长安马场却能安然于世,其中有多少秘密?洛树云、杨关山,这两人一人张狂,一人隐忍,谁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他们到底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何为江湖?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扶弱济困行侠仗义。严灼心自知算不上是江湖侠客,让他好奇的只有秘密,就如世上有人喜欢权力,有人喜欢钱财,有人喜欢美色,能让天玄阁阁主动心的只有那些不为人知的事情。

揭开洛河图的秘密充满诱惑,要是再加上些情义当然更有味道。天玄阁在武林中向来引人注目,洛河图的出现更令严灼心成为江湖的焦点,成为万人瞩目的人物本身就是种乐趣,武林中人,谁不是在刀剑伤行走,寻求刺激的人更喜欢与危险作伴,显然严灼心就是这样的人。

要说武林中谁最想得到洛河图,那当然是洛树云,至于是谁抢走洛河图,嫌疑最大的还是他,梁肖月与陈道安出现在落雁峡就是最好的证明。有人会以为,就算洛树云不派人去抢,程不归同样会将洛河图双手奉上,洛河图迟早是他的,他何必多此一举呢?问题恰恰出在这。洛河图是武林至宝,一定会引来江湖中人争相抢夺,就算图真的到了洛英山庄那也不见得是安全的,何况天下镖局能不能平安到达长安还要另说,要是半路上出了点什么差错,有谁会怀疑到洛树云身上?偏偏梁肖月与陈道安被天下镖局抓个现行,而后,洛树云与洛诗禾的种种表现更值得怀疑,也许她们父女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引人耳目。再有,利字当头,梁肖月与陈道安难道就没有可能私藏洛河图?

白念生当然也有不小的嫌疑,他有胆子接洛河图这趟镖,说不好就有胆子监守自盗,因为做这件事最方便的就是他。虽然他九死一生到长安来找自己,但这不能洗脱他的嫌疑,严灼心之所以没有当面问过他,是因为问了难道他回答的就是真的?倒不如给他留点颜面派人去暗中调查。其实最让人疑惑的是杨关山和程不归,这两个人看似与此事无关,可他们的行事作派实在叫人费解。杨关山如果不想得到洛河图,何必费那么大力气上下打点四处奔波,而程不归,如果他真的有心与洛树云化干戈为玉帛捐弃前嫌就不会大张旗鼓送洛河图来提亲。

入夜后,严灼心施展轻功跃上洛英山庄房顶,顺着屋顶的瓦砾朝大殿的方向跑去。长安最近连续发生那么多事情,前两日更是有人在洛英山庄杀人,洛英山庄显然加强了防卫,眼下四处挂起灯笼,山庄弟子一刻不停来回巡逻,可谓戒备森严。严灼心乘巡逻的洛英山庄弟子不备之时从房顶一跃而下躲到树丛后面,这座武林中最高的殿堂隐藏着太多叫人好奇的秘密,好在有树丛和假山掩护,行动起来就方便得多。

上次到洛英山庄来是为找小鲤鱼,当夜天太黑,洛英山庄又那么大,方位一时还没有搞清楚,此刻要躲开巡逻的洛英山庄弟子,又要寻有用的线索,只能在洛英山庄瞎转悠。好在大殿与洛诗禾居住的厢房他都去过,排除这两个地方,剩下的地方寻起来不见得有多难。可夜半三更到别人家里乱窜不是什么见得光的事,心想,要是被人发现,他就往洛诗禾的厢房里钻,别人不见得能找到他。

正想着,前面一边聊一边走来三个人,严灼心急忙躲到假山后面去。三条人影拉得越来越近,只听到洛树云笑道:“公子果然博文多学,这两日与公子相谈甚欢,洛某深感与公子真是相见恨晚呀!”

接着听一人答道:“在下岂敢,能得到洛盟主的赏识是在下的荣幸。”是李香书的声音,严灼心探出头去一看,洛树云、杨关山一左一右与李香书一同走过来。

洛树云哈哈大笑一声道:“公子何必见外,咋们到客厅接着聊。”于是三人相约而去。

严灼心正想找李香书问个明白,今夜到此是想探探虚实,既然撞上,不如听听他们说些什么。待三人走进客厅,严灼心悄悄来到窗外,洛树云与李香书都是天下一等一的高手,严灼心不敢考得太近,以免被二人发现,并在窗纸上戳破一个小洞往里面看去。洛树云一摆手道:“李公子请坐。”说着大喝道:“乔木,给李公子上最好的茶。”乔木从门外走进来,手里的盘子中端着三碗茶一次摆在三人面前,而后走出去。洛树云接着道:“公子请。”同时向杨关山一摆手请他喝茶。待饮下一口茶后,洛树云又道:“天下人都是些有眼无珠之辈不识公子才俊,以公子的武艺博学,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李香书拱手笑道:“洛盟主谬赞,在下学艺不精惭愧不矣。”

杨关山急忙一挥手笑道:“公子如此谦虚,那我们岂不是该无地自容?”听了此言,三人同时哈哈大笑,杨关山道:“公子眼下不得志,那是时机未到,它日定会飞黄腾达,公子如若不弃,不如就留在长安,杨某定以上宾待之,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言下之意无非是要李香书为长安马场办事,李香书笑而不答,洛树云也道:“洛英山庄的大门也随时为公子敞开。”

他二人如此美意,李香书不能不有所表示,拱手道:“洛盟主和杨场主的好意在下先领了,二位对在下如此厚爱,在下深感不安,不敢有负洛盟主和杨场主的厚望,二位要是这么说,在下只能就此告辞。”

李香书果真是正人君子,不为钱财折腰,严灼心果然没看错他。他正要走,洛树云与杨关山急忙站起来将他拦住,洛树云笑道:“公子高洁都怪洛某鲁莽,请公子不要往心里去。”又请他坐下,洛树云道:“洛某是爱才心切绝无他意,请公子安心住下,洛某好多多请教,公子执意要走时,洛某绝不阻拦。”如此又将李香书留下,洛树云接道:“听闻公子在编写《儒林通鉴》,目的在于造福江湖,为江湖中人办事,洛某身为武林盟主义不容辞,洛英山庄收集各门各派名家典籍可供公子参考,公子就安心在洛英山庄著书立桩,没人会打扰公子。”

李香书闻之大喜道:“如此,在下先行谢过洛盟主。”

说到这,杨关山接上话问道:“听说公子与诗禾无话不谈,公子以为诗禾如何?”

李香书想了想道:“洛姑娘聪明伶俐美艳动人,是天下难得的奇女子。”

洛树云与杨关山听闻,高兴得哈哈大笑,洛树云道:“小女能得到公子如此美誉,实属难得,日后,定叫小女向公子多多请教,还请公子不吝赐教。”

留不住李香书,又开始打起洛诗禾的主意来,这倒是洛树云的为人。听到这,几个巡逻的洛英山庄弟子走过来,严灼心一提脚尖轻轻一跃,纵身避到树丛后面去。原本想听听他们说些什么,现在看来他们说的不过都是些客套话,洛树云与杨关山都想让李香书为自己所用,只怕他们都打错算盘了。李香书为人傲气,他岂能任人驱使的人,想来他们之间也谈不出什么之所以然,与其听他们在这相互吹嘘客套,不如再去找找其他线索。

走着走着,从一间亮着灯的屋子门前走过,只听到屋里有人窃窃私语,又退回来听一听。只听一人道:“大师兄,我瞧这两天你怎么心不在焉?”

另人一答道:“我有吗?或许这两天事太多没睡好。”

是梁肖月与宋青的声音,严灼心停下脚步往里面望去,宋青呵呵一声喃喃道:“这两天确实发生不少事,不过大师兄怎么可能睡不好?我可听说大师兄最近出手不凡,在春花楼花了不少银子。”他凑到梁肖月耳朵旁边道:“难道温香软玉还能让大师兄分心?”

梁肖月一愣,眼珠子转来转去道:“师弟,你开什么玩笑?”

宋青慢慢走开道:“大师兄,咋们是兄弟,你有发财的路怎么也不想着兄弟?”他停了停眺了梁肖月一眼道:“大师兄,我可有两天没有见到二师兄了,不会是你把他给杀了吧?”

梁肖月一听,拍着桌子站起来喝道:“三师弟,这种事你做得出来我也做不出来。”

宋青笑道:“大师兄你别急嘛,师傅本来就不看重二师兄,要是你真的将他杀了,杀了也就杀了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有件事我一直想问大师兄。”他又走到梁肖月身边道:“大师兄,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的为人我是知道的。”

梁肖月“哼”一声道:“咋们彼此彼此。”

宋青哈哈一声道:“大师兄说的没错,既然咋们都是一种人,明人面前不说暗话,师傅让你和二师兄暗中跟着天下镖局,以免有人捷足先登抢走洛河图,可惜洛河图还是被人抢走了,天下镖局就抓到大师兄和二师兄,也就是说你和二师兄是最有可能抢走图的人,可你们回来之后,异口同声都说你们不知道洛河图的下落,师傅相信你们,你觉得我会相信你们吗?”

梁肖月冷冷一笑道:“原来你也想要洛河图。”

宋青二话不说道:“大师兄说的对,难道大师兄你就不想得到洛河图?”

梁肖月咬着牙道:“你不相信我说的话,你总该相信二师弟吧。”

宋青摇摇头道:“事先我也相信洛河图丢失和你们无关,可后来我想来想去还是有很多事情想不明白,二师兄虽说老实,利字当头他能不动心?这两天不见他的人影,他去哪了?大师兄最近出手那么大方,你哪来这么多银子?你说有没有可能你和二师兄密谋抢了洛河图然后藏起来,想等风声过去之后再把洛河图找出来平分,可二师兄的为人实在让你不放心,怕他有朝一日说出你们之间的秘密,所以你干脆杀人灭口?”

宋青振振有词,听得梁肖月心惊胆颤,要是让他继续胡说,不是真的也被他说成真的,梁肖月大喝道:“三师弟,你别得寸进尺,你要是非说洛河图是我拿的,你敢和我去找师傅评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