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灼心一听哈哈大笑出来道:“优柔寡断在严兄嘴里怎么就成了优点了?”
严少度道:“这严兄你就不明白了吧!你想想,如果一个人一直很忧郁,别人会怎么想?她一定会想,他心里在想什么?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如果是那样的话,岂不是很容易抓住别人的眼球。”
乍一听好像很有道理,但仔细一想她不过在强词夺理,正所谓可令之人必有可恨之处,用悲情去取悦别人岂不是自欺自人,长此以往岂不是没有一点男子气概。严灼心道:“严兄的话我实在不敢苟同,要是有人每天在我面前怨天尤人,那我可受不了,这种朋友不交也罢。”
严少度哈哈大笑一声道:“在下之所以愿意和严兄交朋友,看中的是严兄能为别人着想,宁可自己吃亏也要照顾别人的感受,这种朋友世上可不多。”
如此不吝溢美之词,严灼心抱手道:“多谢严兄夸奖。”接着用折扇一指道:“玉门关是千年雄关,当年汉武帝北击匈奴在此驻军,大丈夫当保家卫国,从此玉门并是英雄辈出之地,在下也是堂堂男儿,自然感触良多。”
严少度道:“美人迟暮英雄末路,严兄当真以为世上需要英雄不成?”
她怎么会说出这种话?严灼心深情的看了她一眼道:“严兄此言何意?”
严少度冷笑狠狠道:“世上根本不需要英雄,英雄不过是那些别有用心之人的夸夸其谈,这个世上伪君子太多,谁不是一边粉饰自己,一边做着见不得人的勾当。”她小小年纪,内心却如此阴暗,严灼心不由自主的停下脚步。严少度转头对他道:“严兄,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严灼心轻声道:“我严灼心自问不是什么英雄豪杰,严兄所说之人确实有,而且还不少,不过我相信世上好人总比坏人要多,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他苦笑一声道:“天大的好事,在世人看来都不值一提,一点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十传百白传千,添油加醋一时闹得鸡飞狗跳不得安宁,这世道真是让人感慨,可我始终相信,这个世上有英雄,这世上也需要英雄,有英雄在,世人就会有版样,有英雄在,就能震慑那些藏在暗处心怀不轨之人。”严少度呆呆的望着他,他对严少度道:“世上很多事信则有,不信则无,如果相信能让人过得更好,为什么不选择相信呢?”他一笑向前走去。等严少度跟上来,严灼心接着又道:“青山处处埋忠骨,玉门关下多少将士血洒疆场,为的是让中原百姓不受战火的袭扰,难道他们不知道性命可贵,难道他们不知道他们背井离乡在此与戍边,而那些有权有势的人却每天醉生梦死,可他们还是义无反顾”
严灼心没有接着往下说,此刻他想起居士易,这个世人眼中唯一的侠者,也想起当初贺兰山下那个侠女阿云。此生能有居士易这样一个行侠仗义的朋友是难得的幸运,如果能解开侠女阿云与洛河图的秘密更是他荣幸。世上许多事冥冥中自有注定,上天注定让他成为日月宫的暗使,让他成为天玄阁的阁主,也许就是为了让他解开洛河图的秘密,让真相大白于天下。
第二天一早并动身出关,离中原越来越远,眼前是一望无际的黄沙。跟着长安马场的商队浩浩荡荡往西走,头顶不是炎炎烈日,是黑云压城与瑟瑟寒风,但乌云和寒风比烈日更考验在荒漠中艰难行走的人们。正午时来终于进了五里镇,故地重游,严少度兴致勃勃。更大的困难在后面,过了五里镇,要想找到一个休息补给的地方就更难,镇上只有骆驼客栈能落脚,商队并径直向骆驼客栈方向走去。
要不是为了那笔银子,梁肖月才不肯跑到河西来吃这份苦,他带头闯进骆驼客栈喝道:“老板,给我们热壶酒,再给我们准备些酒菜。”
天寒地冻,周三娘和老马最近的生意一直不错,一句知足者常乐用在她们身上再合适不过。周三娘笑盈盈的迎上来,梁肖月看到这种苦寒之地还能见到这么美貌的女人,眼珠子都快掉下来。周三娘一看外面那么多人笑道:“哟客官,我这座小庙可住不下这么多人。”她再看梁肖月身后杨关山,并笑出来道:“原来是长安马场的杨场主,什么风把你吹到这来了?”
杨关山走上前来拱手笑道:“老板娘,你先给我们准备酒菜,至于外面那些弟兄,给他们找个能遮风避雨的地方就行了,出门在外没那么多讲究。”
周三娘一听摆手道:“这好办,杨场主里边请。”这时候严灼心、严少度、徐妙笔三人从门外走进来,周三娘一瞧,顿时激动万分道:“恩公”接着喝道:“老马,你快来呀,咋们恩公来了。”
老马还是一副邋里邋遢的模样从伙房跑出来,见到严灼心,双腿往地上一跪哭道:“恩公,真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再见到你。”
杨关山与梁陈二人见店老板与严灼心相识,纷纷转过头来,这时候才将周三娘和老马认出来。陈道安小声道:“她们是江湖中有名的雌雄大盗,马王爷和母夜叉,江湖中人都以为她们已经死了,原来躲在这。”马王爷、母夜叉这两个名字曾叫江湖中人闻风丧胆,梁肖月真是后悔刚才盯着周三娘看。
虽然陈道安说话的声音很小,严灼心等人还是停在耳朵里,不禁看了三人一眼。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久,况且这里是关外,有什么事还轮不到他们管,三人走到一张空余的桌子面前坐下。
老马和周三娘远走关外,严灼心却早知道她们在五里镇落脚,这次要不是迫不得已,他绝不会来打扰她们的安稳日子。严灼心哈哈一声上前将老马扶起来道:“老马,你真是一点也没有变,就你这模样,三娘她怎么就能看上你?”
老马呵呵傻笑,周三娘盈盈一笑道:“严公子,那三娘呢?难道三娘就没有一点变化?”
周三娘一身红白相间的长袍,显得火辣热情,严灼心道:“三娘当然是越来越漂亮咯。”
周三娘大喜,接着把目光移到严少度身上,上下看了严少度一眼,严少度喝道:“看什么看?这么快不记得本公子了吗?”
周三娘带着微笑道:“向严公子这样出手大方的客官我怎么可能不记得?我想请问严公子,你把雅娜带哪去了?”
严少度漫不经心的回答道:“自然是带她去了她想去的地方咯。”
周三娘一咬牙喝道:“你该不会把她给杀了吧?”
严少度一听大气道:“你”她“哼”一声道:“不可理喻。”
原来她们早就认识,这样的话就不用严灼心介绍。雅娜的事严灼心早有耳闻,听到这,严灼心道:“老马、三娘,雅娜和易兄在一起,你们大可放心。”如此说来,雅娜也算得偿所愿,二人为她高兴还来不及。严灼心接着又道:“老马、三娘,你们还是赶快给杨场主和外面的弟兄准备酒菜去吧。”
二人一听连连称好,周三娘转头对老马道:“老马,你在这招呼客人,我带公子到楼上休息。”说着引严灼心三人往楼上走。严灼心上楼的同时扫视客栈里的人一眼,楼下坐满人,有往来的商旅,其中也不乏江湖中人,只不过关外是大鹏王的地盘,那些人早就改头换面。
将三人引进一间客房,周三娘让三人先在房间中稍坐,不久泡好一壶热茶回来,分别给三人满上一杯道:“公子,你要到关外来早在预料当中,这两日骆驼客栈住了不少中原武林中人,我和老马一猜就知道你快到了。”她叹了一声接着道:“老马和我的命是你给的,当年要不是你,我们早就死了,这些年我们一直想报答你,可中原老马和我是回不去了,今天能再见你一面,老天算是对我们不薄。”严少度听后一抿嘴,心中暗骂周三娘只会说漂亮话。一个伙计推开门端着酒菜进来,周三娘帮忙将酒菜摆上,她分别给三人满上酒道:“关外不比中原,公子,你们三位先喝杯酒暖暖身子,边吃边聊。”
一杯酒下肚,严灼心问道:“三娘,你这里都住了些什么江湖中人?”
周三娘道:“有铁将会的,有黄河帮的,有些是老马和我不知道的,还有女扮男妆的,我猜是花姑娘的下属。”这么说就对了,该到的都到了。周三娘接着道:“不过公子用不着担心,关外是大鹏王的地盘,这些人不敢造次。”
这时候老马推开门走进来,一进门并呵呵笑道:“公子,臭婆娘和我要是有什么照顾不周的地方,还请公子见谅。”
二人如此客气,严灼心浑身别扭,放下筷子道:“你们要是再和我这么客气,那我可就走了。”
二人相互看一眼,老马笑道:“臭婆娘和我不是想念公子你吗。”他唉声叹气一番道:“这大漠当中过得实在无趣,哪有在江湖当中快意恩仇来得痛快。”
严少度瞅了他一眼道:“有这么漂亮的老婆陪着你,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老马一听慌了,看了周三娘一眼,生怕周三娘误会。周三娘知道严少度这是在挑拨离间没事找事,她可不会让严少度称心如意,轻叹道:“大漠是清苦,可老马和我都想明白了,我们就在这骆驼客栈终老一生,从此以后都不参与江湖中的争斗。”
她们能这么想,严灼心就放心了。安静片刻,老马轻声道:“公子,我们知道你是为了洛河图才到关外来,臭婆娘和我想劝你一句,那东西公子你最好别碰,免得惹祸上身。”
严灼心分别看她们一眼叹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麻烦已经找我身上,我能有什么办法。”
这些二人知道,两人又相互看一眼,周三娘道:“洛河图在落雁峡被人劫走,这件事发生没几天老马和我就听说了,公子和天下镖局的白念生是朋友,当时我们就知道这件事你不可能不管,我们还听说劫走洛河图的那伙人往西走了,之后并下落不明,这两个月,我们也暗中留意洛河图的消息,希望能帮上公子你的忙,可惜从那以后洛河图就像石沉大海,再也没有一点消息。”
严灼心道:“我听说易大侠来过五里镇?”
二人点点头,周三娘接着道:“两个月前,沙漠之狐放出话,要来血洗五里镇,易大侠行侠仗义得到消息后并赶来相助,幸好有易大侠相助,我们才能将沙漠之狐那伙人一网打尽。”她停了停道:“后来我们又听说鱼肠也来了,有人出三万两银子让他去抢洛河图,可被人捷足先登,他并找到五里镇。”
说到这,徐妙笔道:“关外是大鹏王的地盘,沙漠之狐在关外横行,难道大鹏王就不管一管?”
老马拱手道:“徐兄有所不知,传闻沙漠之狐暗中和大鹏王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沙漠之狐把抢来的财宝送给大鹏王,大鹏王默许他们在关外做恶,要不是大鹏王给他们撑腰,他们怎么可能在关外横行霸道。”
大鹏王名声显赫为一伙撑腰,这话听起来倒是新鲜,可老马说的不无道理,但严灼心更感兴趣的是鱼肠为什么会追到五里镇?难道只是巧合?严灼心从怀中拿出那块马蹄铁递过去道:“你们知不知道这块马蹄铁是谁打的?”
周三娘拿去看了看交给老马,老马仔细琢磨之后道:“从这块马蹄铁的材质来看,应该出自关外没错,至于是哪个铁匠套打的,这个就没准了。”
老马果然见多识广,关从铁的材质上就能断定出自关外。严灼心一笑道:“实不相瞒,这块马蹄铁是我从苏行那里得到的,据他所说,当日天下镖局在落雁峡被人埋伏,这块马蹄铁是他从落雁峡捡回去的。”
周三娘一笑道:“从苏行手里得来的,那公子一定花了不少银子。”
严灼心摇摇头道:“恰恰相反,他没有要我一两银子。”苏行是个无利不讨好的人,他怎么大方起来了?分文不收把这么重要的线索告诉严灼心。严灼心道:“起初我以为洛河图是十二生肖帮劫走的,后来证实洛河图的失踪于十二生肖帮无关,那就只剩这块马蹄铁,最近这两天我一直在想,如果这块马蹄铁是劫走洛河图那伙人留下的,他们那么多人不辞辛苦跑到河西做案,一定需要购买大批新的马蹄铁,只要找到打造这块马掌的人,自然就会知道是谁劫走洛河图。”
周三娘喜道:“公子果然聪明,购买这么多马掌,这可不是一笔小的生意,那个打造这批马掌的人一定记得是什么人买走,找到他就等于找到劫走洛河图的人。”
原来还有这么重要的一条线索,怪不得严灼心镇定自若。徐妙笔来了兴趣,可关外会打马掌的人那么多,难道要一家一家去找不成?要不那样的话要找到什么时候?听完二人的话,徐妙笔泄了气道:“说来说去难道你们知道这块马蹄铁是谁打的?”
严灼心一笑道:“马蹄铁上面有文字,据苏行所说,应该是西域的文字,如果我猜的没错,上面的文字不是打造这块马蹄铁那个人的名字就是那家铁匠铺的名号。”老马和周三娘再拿起那块马铁来看,果然如此。严灼心问道:“不知道你们这里有没有认识西域文字的人?”
二人点点头,周三娘道:“公子稍后。”于是差遣老马去办。
过了一会,一个四十来岁的西域人同老马一起走进来,看过马蹄铁上面的文字,那人道:“这上面写的是白胡子。”
几人一听甚是欢喜,有白胡子这三个字,找起来就方便多了。周三娘又问那人:“白胡子是什么?”
那人道:“白胡子是个铁匠。”如此更让人惊喜,然而惊喜还没完,那人接着道:“你们要找白胡子,到白羊城去找,白胡子是白羊城唯一的铁匠,白羊城里的人都知道他。”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等老马将那人送走再回到房中,周三娘问道:“公子,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严灼心道:“事不宜迟,我想尽快赶到白羊城,以免节外生枝。”
话刚落地,只听到楼下一阵喧哗,梁肖月大骂道:“马王爷、母夜叉,你们两个缩头乌龟给我滚出来”
不知道楼下出了什么事,周三娘和老马是生意人,客人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她们自然要出面解决。楼下大吵大闹,二人让严灼心三人在房中等候,她们下去看看出了什么事。以梁肖月的胆量,知道周三娘和老马的身份,断然不敢在骆驼客栈放肆,严灼心倒是好奇他怎么那么大火气,于是跟出去想看个究竟,严少度和徐妙笔见状一起走出去。
只见梁肖月站在桌子旁边,恨不得把桌子掀翻,一个伙计捂着脸站得远远的,想必吃了梁肖月的大耳刮子。周三娘和老马走到楼下,周三娘笑着道:“梁少侠,干嘛那么大火气,要是我们有什么照顾不周的地方还请你多多担待。”
梁肖月怒不可止,拔剑指着老马和周三娘骂道:“马王爷、母夜叉,洛英山庄和你们项来井水不犯河水,你们为何要害我等?”
这话未免太荒谬,周三娘不解道:“梁少侠的话我们怎么听不明白。”
梁肖月骂道:“你们还想抵赖?”他用剑一指地上道:“你们看,要不是陈师弟不小心打翻了酒碗,我们岂不都要被你们毒死?”
朝他指的地方望去,一个酒碗掉在地上,酒洒了一地冒出阵阵泡沫,显然酒中被人下了剧毒。酒是骆驼客栈为他们准备的,周三娘和老马百口莫辩,老马抱手道:“梁少侠,这事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梁肖月越想越气,一掌拍在桌上道:“误会?说的轻巧。”他端起桌上的酒道:“既然是误会,那你把这碗酒喝了,这件事就算过去了。”
既然酒中有毒,老马怎么敢喝?老马越解释反而越下不来台。骆驼客栈开门做生意从来没有出过这样的事,今日这关要是过不了,以后骆驼客栈可以关门大吉了。杨关山、陈道安坐在桌子前一动不动,同时一言不发,陈道安死里逃生不说话可以理解,为什么杨关山也不说话?严灼心仔细打量杨关山一眼,他大概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并迈开步子走下楼去。
来到梁肖月身边,严灼心接过那碗酒笑道:“这么好的酒,不喝岂不是浪费了。”
周三娘和老马大急,同时道:“公子”楼上的严少度和徐妙笔听闻,急忙走下来阻止,但都被严灼心一摆手拦住。
梁肖月恨得咬牙切齿,一指严灼心喝道:“好,严灼心这是你自己找死。”
严灼心端起酒碗一饮而尽,而后哈哈大笑道:“好酒。”在场众人一看,他分明在自寻死路,一时议论纷纷。严灼心接着走到杨关山身边道:“杨场主,要不然你这碗酒我也替你喝了?”杨关山没有回答,严灼心轻轻一笑,端起酒碗将那碗酒一口气喝完。
两碗酒下肚,严灼心毫无反应,梁肖月大惊问道:“姓严的,你怎么没事?”
严灼心扫视在场众人一眼,人人目光中都充满疑惑,严灼心将酒碗丢在桌上道:“梁少侠,刚才可是你亲口说的,喝了这碗酒,这件事就算过去了,现在怎么说?梁少侠不会出尔反尔吧?“众目睽睽之下梁肖月说得言辞凿凿,严灼心已经喝下那碗酒,他还能有什么好说的。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三碗酒是从同一个酒坛子中倒出来的,为什么陈道安的酒有毒,杨关山和梁肖月的酒喝了却没事?严灼心走到陈道安身边,将掉在地上那个酒碗捡起来道:“陈兄,你也该明白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