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走末了,“今后各方亲戚都应该多走动,不应该受外人欺负,应该团结一致,家族才能兴旺发达,若是今后犯了朝廷律法,还得网开一面才是。”
这是李元青万万料想不到的场景,高高在上说话掷地有声,呵,这权力所带来的快感喜悦是此生从未有过的,接受众人艳羡的目光,接受别人的尊崇和吹捧,而这些都只是一个小小捕头所拥有的,那如果是郡守呢?如果是府尹呢?如果是站在权力的巅峰呢?那又是怎样一番光景。强权就是尊重,强权就是真理,此刻元青内心是真正感恩郡守钟鸣的,正是这个心狠手辣的男人带自己品尝了这权力的味道。
天色黑尽,父亲终于推着木板车从乡间的小路回来,颤颤巍巍的身体跟着蜿蜒的小路一步一停地走着。家中的会客厅,李元青早已送走了最后一个来道贺的客人,正斜躺在长椅上,已经喝得有些微醺,父亲甫一开门,元青才站起身来,“爹!”
“青儿,你回来了。”
“怎地竟做到了捕头大人?”父亲平素寡言少语,此刻竟也欣喜万分。
“是啊爹,现在青儿是南广郡捕衙的捕快了,受到郡守钟大人赏识,今后在这南广郡再也不用看别人的脸色了!”李元青拍着胸脯保证道。
“我儿终于出人头地了,快随我一起去家神龛位祭拜祖先!”父亲激动地拉着李元青朝着堂屋去了。
“爹,您深夜回来,先吃饭吧!”李元青试着挣开父亲的手掌。
“爹不饿,咱先去祭祖。”
在家神龛位前三拜九叩,叩谢祖宗庇佑之灵。
一夜无事。
第二天,李元青成了小镇的风云人物,成了小镇上励志青年的代表,成了小镇寒门之子的榜样。
午时,元青正在纳凉,门外响起了老张头的声音:“啊哟,老李在家吗?”
“在,在,是张大爷啊!”父亲赶紧招呼。
“哎呀,我家这红砂糖最近生意差多了,看来还是得用你们老李家的焦炭烧火熬制的才甜啊!”
“咦,这,现在这市场您老是知道的,实在是恐怕这有人为难您老啊。”父亲有些犹豫。
李元青躺着纳凉去侧耳仔细听了又听。
“古人言:民不与官斗,现在你老李家出了个捕头大人,我不信这黑心的员外敢把我怎么样!”老张头挺直腰板硬气地说道。
李元青将腰间的佩刀挂好,整理了一下身上的捕服,低下头仔细端详了这一身行头,越看越是觉得满意,终于要衣锦还乡了,越想越是激动,昂首走出了捕衙,取道西直门,直奔赤水源大道,大五德近在咫尺,一切终于要回来了。
李元青胯下的骏马飞驰,驰骋在赤水源大道上,身后烟尘四起,好一个鲜衣怒马、志得意满的追风少年,快意人生潇洒如斯,夫复何求?
一路疾驰,远山从眼角飞速掠过,元青不禁回想起这如梭岁月,此刻骑马也似正穿梭在时光的隧道之中,远山远景也如匆匆而过的人事;一别离家这两年,屈辱伤痛、别离爱意,心中不由升起一阵酸楚,不是悲伤也不是惆怅,只是对这跌宕生活的感慨。
意气风发、锦衣还乡,是喜;岁月如梭、追忆往昔,是不可留;现实与矛盾交织,惆怅与理想争斗,一路斡旋裹绞,最终绞杀的却是不堪回首的过去。
骑马扬鞭只是区区两个时辰便到了,想当初离乡背井,一步一个脚印走了两天才走到南广郡,有时候缩短空间拉近距离的最好法子,除了骏马,就只有购买骏马的银两了。
到了镇子东头,元青不想骑着高头大马进镇子里面,因为此番只是想要人前显耀,却并不想高高在上盛气凌人。将包袱公文悬挂在马鞍上,元青一只手牵着马缰,一只手紧紧握着斩马刀,挺起胸膛大步流星地顺着街道走回家中。
“哇,贵州苗寨枣红马,至少五两纹银!富贵官人啊!”一个过路小商贩也是见过些世面的,故意大声在旁边的小馆子里向众多食客吹嘘着这枣红马的渊源来历。
“镇子里怎么又来了个蓝衣大捕头了!哎,今后赌档也得躲个僻静处小心些了。”远处一个赌棍悄声说道。
“咦,这不是炭火翁老李家的小儿,怎的成了捕头大人了?啧啧,了不起。”街边卖了十六年红砂糖的老张头说道。
“争气了,厉害了,出人头地了!寒门出贵子了!”周围相亲夹道而观,你一言我一语,在旁议论者莫不是感叹艳羡的,也有妒忌憎恨的,只是妒忌者不敢言语声张。
李元青没有料想到竟有如此动静,走到街道中段已经有些慌张了,实在承受不住如此多的恭敬与奉承,李元青加快了脚下的步子。
家还是以前的模样,两层小楼,一口铺面堆放着一些炭火和铁炉,二楼窗楞上有些蜘蛛网,整栋小楼低矮朴实。母亲正背对着街面,埋头整理焦炭,将不见分散纹路的焦炭堆放一边,将已经散开的炭末拔在一边。
“娘!”元青喊了一声,眼珠已经泛红。
慢慢转过身来,母亲脸上写满了憔悴,发髻盘在头顶,几缕散落在耳鬓,左脸颊竟生出了一小块花肤,看上去越发憔悴不堪的模样让人心疼。
“你,你,青儿!你竟做了捕头?”母亲有些结结巴巴地问道。
李元青丢开了马缰和刀,双膝一跪趴在了地上:“娘,孩儿回来了!”
母亲走上前去,一把扶起李元青,“快起来,我儿终于有出息了。”说完竟呜呜大哭起来,也不知是喜极而泣,还是受了委屈倾诉而泣。
将马匹栓在门外树杆上,取了包袱和佩刀,元青傲然地扶着母亲走进了小楼。
“娘,爹去哪儿了?”元青开口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