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贻香暗叫不妙,随后眼前一黑,就连她“穷千里”的神通也再看不见分毫,但觉整个身子随着水流来回旋转,搅得她头晕脑胀,身上时不时便是一阵剧痛,却是在水流的牵引下撞上了水底的岩壁,相继擦伤了十几处地方。谢贻香只得用手护住头脸,另一只手则是死死抓住身旁得一子,和他一同被水流冲向河底深处。
如此约莫持续了一顿饭的工夫,谢贻香整个人已是稀里糊涂,一口真气憋到现在,也快到了身体所能承受的极限。幸好肩头再次撞上一处岩壁之后,四周的水流忽然缓和下来,反而带着两人往上浮起,渐渐地便有亮光自头顶上方洒落。
谢贻香惊魂未定,强忍着身上的伤痛,拉着得一子奋力往上浮起。渐渐的四周水流越来越冷,却是两人离开了水底的暖流,待到上方洒落的光亮清晰可见,分明是一轮模糊的明月当空映照,四下也已变得无比的开阔。放眼望去,两人此刻所在的水底,倒像是一大片湖泊的湖底,再回头去看来路,则是水底处一个数丈方圆的深洞。显而易见,两人方才从“泽依乃拜河”河底的深洞潜下,顺着水流通过一大段地底暗流,如今再从另一处深洞里钻出,已经来到了一片全新的水域当中。
谢贻香早已是精疲力尽,只觉胸腔中憋得难受,哪有心思细想这是何处?她只管带着得一子往上浮起,眼看就要接近水面,头顶处却是一痛,像是撞上了什么硬物。她这才醒悟过来,暗道:“如今乃是寒冬时节,这里的水面上当然也结起了厚厚的冰层。”她便伸手去推头顶上的冰层,想要发力将冰层捅破,不料这里的冰层少说也有数尺之厚,她又是在水中发力,力道更是小了一大半,哪里弄得开这片坚硬无比的冰层?
谢贻香心中焦急,连忙去拔腰间乱离。谁知她这一转头,才发现身旁的得一子早已没了动静,整个身子就这么静静地悬浮在水中,兀自瞪着两只呆滞的眼睛,只剩一小串气泡自他嘴角处冒起。谢贻香吓得浑身一颤,以自己的内力修为,此时尚且快要气尽,又何况是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道士?难道这个唯一能与言思道匹敌的小道士,竟要死在这里?
话说谢贻香和得一子二人在冰封的“泽依乃拜河”上往北滑行,不料神火教的积水尊者一路追杀而来,盛怒之下更是以软鞭击裂了冰封的湖面。谢贻香还来不及躲闪,便被身后的得一子拉扯落水,整个身子顿时浸入冰冷的河水之中。
幸好谢贻香自幼在苏州城西的太湖边长大,水性可谓是出类拔萃,虽然事出突然,她也在入水前的刹那深深地吸了一口大气,所以并不如何慌乱,只是感到四周河水冷得出奇,寒意沁人心肺。随后便见身旁有人影一晃,却是得一子紧随其后落进水中,此时就在自己身旁。
谢贻香正要责怪这小道士为何将自己拽进水中,却见得一子在这冰冷的河水里一展手脚,水性竟也是出奇得好,随后他径直拉住谢贻香的衣衫,带着她一同往河底深处潜去。谢贻香恍然大悟,此时河面上分明还有一个杀气腾腾的积水尊者,看架势非要将两人至于死地不可,所以似这般潜入河底深处,或许还能寻得一线生机。可见得一子方才将自己拽入水中并非一时失手,而是他故意做此打算。
想到这一点,谢贻香便展开四肢,和得一子奋力往深处游去,潜到两三丈深浅时,四周的河水忽然一动,五六道细如毛发的水线已从上方射落下来,直取水中两人。谢贻香心中暗惊,知道这是积水尊者在河面上发出了隔空气劲,若是被这些水线击中,纵然不死也是皮开肉绽的下场,急忙拉着身旁的得一子躲避。待到两人潜至河底,离河面已有五六丈高低,抬头望去,只见月夜下的湖面犹如破裂的镜面,到处都是破裂的纹路,显是河面上的积水尊者所为,还想着要将河里的两人击毙。谢贻香不禁心道:“积水尊者的名号里好歹也有个‘水’字,水性自然不弱。倘若他也跳进河里赶尽杀绝,我们两人岂非在劫难逃?”
谁知这位积水尊者到底没有追入水中,两人刚一潜到河底,得一子便示意往继续往北面游去。谢贻香随他潜游出一段距离后,才发现这条“泽依乃拜河”的表面虽已结了数尺厚的冰层,河底却还生长着不少水草,她便将乱离收入鞘中,伸手拽着河底的水草,让身子在水中往前穿行,速度顿时快了不少;身旁的得一子见状,倒也佩服她的机智,当即依样画葫芦拽着水草前行。
如此行出一盏茶左右的工夫,谢贻香忽然感到四周的河水已没那么冰冷,甚至还渐渐变得有些暖和。再往前游出一段水路,便见水流在前方河底形成了一个丈许直径的漩涡,带动附近的水草摇曳不止,仔细一看,漩涡正下方分明是个极大的深洞,黑漆漆的深不见底,将四下的水流全都吸了进去。越是靠近这个深洞,周围的河水便越是温暖,将两人浸泡得好不舒服,之前的寒意也在不知不觉中一扫而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