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孝子

宋又谷眼目微眯,已然瞧见不远处那一个又一个坟包土丘,心下暗斥一声不吉利,然则转念细思,倒也解意。

“清明将至。”

胥留留驻马一旁,长叹口气,右手不住轻搔左腕发的疹子,边挠边道:“近几日,细雨不断,当真潮湿的紧。”

二人对视一面,俱是无言,眼风前递,一波波涌至那坟包之前跪立的两男儿身上。

此二人,现已是解了佩剑,分置身侧;膝跪于地,两掌紧攒,收于股间。

在其身前,有一石碑,半人高低,其上朱笔所书,乃是“先考宣春瘦,先仳宣陈氏之墓,不肖子宣白墨、宣柔翰跪立”。

墓前,燃香三株,尚有瓜果糕饼各一碟,曲颈细腰圆肚酒壶一只,白瓷酒盅一盏,另有一焦黑铁盆,内燃黄纸。

宣氏兄弟肩头轻颤,侧颊对视之时,已是瞧见身后宋又谷胥留留二人。八目交汇,宣家二子齐齐颔首,口唇翕张,却也辨不清是何言语。

胥留留见状,唇角一抿,将掌中缰绳递于宋又谷,扽一扽左腕外衫袖口,放脚上前。

“两位,久仰。”

“我兄弟二人,不识小姐。”宣白墨同宣柔翰换个眼风,仰面扫一眼胥留留,弓一弓手,又再低眉,平视前方墓碑。

“在下胥留留。不日前两位曾往咸朋山庄,家父印象深刻,时时挂在口边,褒赞不停。”

宣家兄弟闻言,颊上立时一红,微微摇了摇眉,方道:“胥大侠太过客气。我兄弟既于庄上饱餐一顿,又得胥大侠指点剑法,前两日,还有山庄仆役前来送了封银子。如此厚待,我兄弟二人怎生承受?”

胥留留不由浅笑,不待二人话毕,已是自袖内掏得一驼色如意暗纹钱袋,轻道:“那日二位推拒不受,今日在下只得再跑一趟。”

宣白墨面上稍显惶恐,纳颌膺前,两手急摆:“胥小姐……此一事,断断使不得。”

“为何?”

“仰人资给,无以自全。”

胥留留轻笑一声,道:“咸朋山庄,天下咸朋。家父自小教导,出外靠朋友,二位这般严辞不受,莫不是未将家父看作是朋友?”

宣家二子闻听此言,终是起身,顾不得拍去膝上尘泥草籽,齐齐冲胥留留施揖拱手。

“如此,便将此物拿去。”胥留留见状,缓将那钱袋又往前递了递。

“提携之恩,相助之谊,我等感怀。”宣白墨抬眉,朗声接应,“惜得,家父自幼教诲,小人之交浓似醴。真朋友,断断不是这般用法。”

“援暑以扇,资寒以炉,若非如此,当是如何用法?”

“风不吹面,火不熔筋。”宣白墨挠一挠头,瞧见胥留留凝眉,不由羞赧的紧,支吾接道:“真朋友……自当保全对方最为珍视之物。”此言既落,宣氏兄弟皆是冲胥留留报以浅笑,眶内流彗,清俊天真。

胥留留见状,心下反是暗暗佩服起胥子思来,将那钱袋一拢,拱手应道:“如此,在下便传家父一句说话。”

“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