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里面记着姐姐对你所有的爱,记着对你所有的情,记着所有对你的思念。”讲到这里,陈莱停下了步子,也拉住了孙玉民,仰着头直直地看着他,说道:“你知道吗?她从来没有恨过你!哪怕是你和陆曼结婚的消息传到她耳中后,她都没有恨过你。”
“上面不只是贴着一些剪下来的报纸吗?”孙玉民不解地问道,他是有翻过那份剪报的。
“你只看到了那些记载着你自己的报纸,却忽略了每张剪报下面姐姐的那颗心。”陈莱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中有些责备的意思。
“回杨树铺以后,我要好好看看芸儿留下来的这份遗物。”孙玉民有些尴尬,那份剪报在他房间里的桌子里放了很久,虽然曾经翻看过,但确实没有很用心地去阅读去感受,原本以为它只是一份普普通通的剪报,完全没想到那上面其实寄托着一个女人对自己的所有感情。
“你再也看不到那份剪报了,”陈莱本已经停止了落泪,可说到这的时候,泪珠又掉了下来,她说道:“杨树铺一战过后,那份剪报就再也找不到了。”
看到陈莱伤心的样子,孙玉民心里的内疚愈来愈强烈,直到此时,他才明白,哪怕自己那么地绝情,可陈芸依然对自己一往情深,她不仅从来没有恨过自己,更没有吐露过一丝一毫地伤心,自己对于她来说,就是生命中的全部,所以她才会拼死给自己生下初九,让她对自己的情感在小生命身上延续下去。
孙玉民理解到陈芸的苦心太晚太晚,当他想去弥补时,陈芸已经香消玉殒,这个为自己生下初九的女人,想必会成为自己一生的痛。
“姐夫,你记住今晚说的话,要好好爱惜初九和我,你已经错了一次,不要再犯同样的错误好吗?”
陈莱真会找当口,她说的这句话,让处于极端内疚中的孙玉民无法去拒绝,更加没有不点头答应的理由。
“现在我可以告诉你,我为什么没有把陆曼共cd的身份报告给戴局长了。”似乎是觉得孙玉民已经成了她碗里的菜了,陈莱调皮地说道,俩人本来已经停下,讲到这个话题时,她又拉着孙玉民开始往前走。
“嗯,我听着呢,你说。”
“因为她已经对我构不成威胁了,陆曼在那边多好呀,完全没有机会和我抢。”陈莱话语中带着笑意,显然这只是她的玩笑话。
“抢?”孙玉民说出这个字后就后悔,他刚开始没理解陈莱话中的意思,话一出口忽然省悟,抢的是谁,能抢谁,这不是明摆着的吗。
“好了,不逗你了。”陈莱收住了笑意,正经地说道:“一开始没有上报,只是想亲眼看看,是什么样一个女人,会让那么优秀的姐姐一败涂地,那时的想法只是想亲自会会她,后来见到她以后,接触到她以后,就更加不会上报了,原因很简单,她是一个好人!虽然我不知道陆曼为什么会抛弃养尊处优的生活,投身到共cd那边去,但是以同样是女人的思维来看,她是个好人,连对情敌的女儿都能投以全身心的爱,这个人能坏到哪去呢?只要能对初九好,那么其它的一切都让它见鬼去吧。”
陈莱的这话虽然没什么大道理在里面,但却极好地说明了她只是个小女人,不会像陆曼、陈芸那般有着极为远大的理想和信仰,有的只是一个女人想要牢牢抓住自己幸福的思想,其余的东西对她来说都是没用的。
“那你为什么要加入军统?”孙玉民能够理解陈莱刚刚所说的那些话的心思,也能够接受她的这个说法。可随即又想到,她既然是一个与世无争的小女人,为何又会染身于军统那个大染缸。
“原因很简单,只是寻求个庇护。我和姐姐没有陆曼那么显赫的家世,偏偏都生得有几分姿色,如果不给自己找个庇护的话,在这个乱世中,你说我们能活下去吗?”陈莱说这些话的时候,又分明是少年老成的样子,这让孙玉民感觉到十分讶异。
孙玉民不得不承认,这个小女人的话有着她的道理,这样的一个世道,如果无所依靠的话,像她们这样的女子,真的很难生存下去。就像陈芸一样,她投身革命当中,未必就没有给自己找倚仗和靠山的心思,陈莱同样如此,只不过她选择的是和她姐姐相反的一条路,但不管她们两姐妹做出的是什么抉择,其实都是身为一个女人的无奈。
在这个稍稍有些冷的初冬夜里,陈莱这个小女人,给了自己太多的意外,她既能像一个小女生一般发嗲,又能像老谋深算的成人一般冷静分析;她有时像个弱不经风的柔弱女子,有时又能表现出能独挡一面的大将风范。这短短的交谈时间里,孙玉民感受到了她的多面性,这让他彻底改变了对这个小女人的感观。如果不是这个世道,也许她只会是个天真无邪、与世无争的小女人,这个念头让孙玉民忽然产生了要好好保护她的念头,哪怕是她刚刚的话里裹挟着初九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