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世界上哪里有后悔药卖呢?自从看到那封信以后,孙玉民就清楚,陆曼是永远永远都不会再回来,那个美丽的身影,那个知性善良却又极为独立,那个永远只为着他的女人,再也不会出现在他的世界里。
“您要多保重身体,我们都不在您身边,您一定要格外的注意和小心。”
孙玉民极少会这样流露出这样的感情,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有点哽咽。陈布雷衰老的太快是一个原因,但更多的是,他把对于陆曼的思念和愧疚都寄托在了这个即将步入风烛残年的长者身上。
“嗯,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你大哥他已经决定放下上海和国外的生意,来重庆定居,有他在,你们不用太记挂于我。”
陈布雷的这番话,不禁让孙玉民唏嘘不已,在他的心目中,或者是可以说在国人的眼中,陈布雷都是铁骨铮铮的硬汉,他虽是一介书生,却屹立在老蒋十数年而不倒,这份能耐,当今世上有几个能比拟。可现在,他居然自认老衰,要倚靠子女来照顾,这对于一向要强的他来说,无疑不是比死还难受。
“父亲……”孙玉民叫出这两个字的时候,他自己都感到了惊讶,不管是刚和陆曼在一起的时候,还是两人婚后如胶似漆的日子里,直到现在两人分手,这些年里,他连岳父都没叫过一声,更别说跟着陆曼称呼父亲二字。
听到这两个字,陈布雷也明显的惊讶到了,只呆怔了一下,随即两行混浊的眼泪从他脸上滑落,他连连点头,口中回应了好几声:“诶!嗯!好!好女婿,好孩子!”
孙玉民眼中也盈满了泪水,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突然叫出这一声“父亲”,难道是预感到自此一别以后,两人再也不会相逢相见?孙玉民不敢往这上面去想,因为他知道面前这个长者的结局,他也不愿意去想像这一天真正到来时,自己会是如何的一个反应。
可是,似乎冥冥之中天已注定,不仅孙玉民预感到了两人这一次应该是永别,连陈布雷同样是预知到了会再无相见时,以致于告别的气氛会如此的伤感,陪同孙玉民来的刚楞子,一个大男人都背转身在偷偷抹泪,更别说照顾陈布雷生活的那个女秘书了,她甚至是都哭出了声音。
“不管以后发生了什么事情。您老都永远是我孙玉民的父亲大人!”孙玉民扔下了这句掷地有声的话语后,又走到女秘书的面前,对她说道:“麻烦尽心照顾,陈家子孙会对你感激涕零!”
在去机场的路上,孙玉民不住的频频回望,他不是在看这座繁华的城市,而是想再多看一眼那个竭力帮助自己,想再多看一眼那个自己曾叫了一声“父亲”的长者。
弥漫的江雾,如同缕缕青烟,被微风吹荡的四处飘散,将整座山城掩入了其中,就似灵宵仙境一般。
空气中流淌着透人心脾的湿润,和着火锅的麻辣鲜香味,在整条街道上游窜,它在“勾引”着每一个初来之人,让他们不舍离去。
山城的美和醉都很迷人,可这些都不是让孙玉民依依不舍的,唯一让他惦念的,就是那个永远是一袭青衫,永远是一副消瘦身板,永远是忙碌不停的那个长者。
再见了,我的恩人!再见了,我的人生导师!再见了,我的“父亲”!
迷蒙的轻雾中,一架运输机朝东南飞去。
陈布雷站在窗口,看着那架在空中盘旋了一个小圈,然后逐渐远去的飞机,他也突然间莫名的感到凄凉,内心里似乎是在回应着天上那个人的所想,再见了!再见吧!
有了击毙冢田攻的这天大功劳,戴笠苦心经营算计孙玉民的那些证据和阴谋都化为了泡影,而且在申追的暗助下,所有指控钱进是共cd的直接证据被一场突然间的失火,烧得干干净净。
老蒋对这件事情态度的转变,孙玉民的咄咄逼人,再加上陈布雷、俞济时和申追的协助下,原本看似一场重大的危机,就这样被化解了。
接回钱进的那天,恰逢周善军带着武士刀和那个被烧残的黑色皮包赶到了重庆。
当这货真价实的证物摆在老蒋面前时,他兴奋的合不拢嘴。特别是从那烧残的黑色皮中看到烧了一半的“委任状”时,他更是兴奋的连叫了三个“好”!
孙玉民不知道,老蒋年轻时,曾经化名在日军陆军士官学校学习过,毕业后甚至是在日军第六师团实习过一段时间,委任状上的日文,对于他来说,是不需要经过翻译的。
不知道是老蒋太过于兴奋,还是他有意为之,反正是东西缴上去以后,并没有马上得到嘉奖,不过孙玉民并不放在心上,对于他来说,根本就不在乎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只要不欠他部队物资补给和兵源补充,其他的你给不给无所谓。
宣传上面,既然是陈布雷操办的这件事情,自然少不了孙玉民极大的曝光率,中央日报的名记者潘婷再次得到了专访他的机会。
苏院长的这个闺蜜,一直对孙玉民有爱慕之心,可当她得知孙玉民是陈布雷的乘龙快婿时,暗自伤神了很久,好不容易才把他摒弃在内心之外,这下可好,又要再次去面对他。
不过好在孙玉民并不知道她的心思,以至于访谈进行的很顺利,望着眼前这个左脸上虽有道狰狞刀疤,但却仍是一幅儒雅气质的军人,潘婷的思绪不知道开了多少次小差。
如同老蒋的预料一模一样,冢田攻被十二军留守部队击毙的事情,像飓风一样横扫了整个中国,不管是国统区,还是大西北,不管是交战区,还是日占区,只要是有中国人的地方都在欢庆这件极为振奋的事情。
全国都在欢庆,但也有在暗自叫苦的人,那就是驻守扁担石的刘文智,和掌管安徽全省军政要务的李品仙。
冢田攻死后,日军为了找到他的尸体扫荡了整个大别山区,期间多次发动了血腥屠杀。
接任11军司令官横山勇中将派出多架飞机到扁担石周围进行侦察,并用机载机枪向地面进行疯狂扫射。
经过近一个星期的侦察,横山勇派出两路部队:一路从湖北的张家壕径直开往安徽;另一路则从安庆出发,直接开往霍山。
李品仙的二十一集团军下属的某个团首先和湖北开来的这一路日军发生了激战。
交火不久,第一道阵地就宣告失守,傍晚时分,修筑在山头上的第二道阵地几座牢固碉堡也被突破,整团只逃生了数十人,处于极度疯狂报复的日军,把俘获的近百名中国军队士兵,推进天主教堂里里,然后用汽油把这些中国士兵们活活烧死。
两路日军都遭到了中国军队的顽强抵抗,但还是顺利地到达了霍山境内。
休整一日后,又重新兵分两路,一路直扑飞机坠落地~扁担石,一路则再度向着立煌(现安徽省金寨县)进发,意图再度进攻安徽的这个临时省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