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我脑袋是让驴踢了。”邓东平叹着气说道。
“你是想别人害死了老大,然后你来取而代之吧!”傻熊是所有人中最关切孙玉民的,也不是说其兄弟们不关心孙玉民,只不过和他比起来还是有些距离。在傻熊那里,孙玉民的话就是圣旨,只要孙玉民一句话,傻熊可以把命都交给他,所以在一听到老大孤身犯险以后,他急得不行,跑到军指挥部,冲着邓东平就大发雷霆。
“李铁胆,我理解你现在的心情,不想和你吵,但请你也不要这含血喷人。”邓东平性子虽好,但也忍受不了让人这样子说他,本想针尖对麦芒地回骂过去,可他还是压住了心中的怨气,对着傻熊说道:“不要以为这个世界上只有你一个人可以把命交给老大,我邓东平同样可以做到。如果能替代他去赴九战区的鸿门宴,我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邓东平铿锵有力的话,把傻熊说了个哑口无言,倒是戴存祥在旁边询问道:“老大去长沙的时候,有没有话交代下来。”
“有,他要我们掌管好手中的部队,不要让人有可乘之机,除去他的命令外,任何人的都可以不服从,包括姓蒋的命令。”邓东平声音降了下来,刚刚确实是被傻熊气到了,不过回答戴存祥的话时语气好了很多。
“既然老大已经留下了这话,那我们就一定要坚守这个命令。”戴存祥说道:“我估摸着军座去长沙的消息,其他的弟兄们也都听说了,他们肯定在前来的途中,只要我们几个师和旅抱紧一团,那些人未必敢对老大怎么样。”
“是啊,只要我们作好了准备,薛岳未必敢对军座怎样!”戴存祥的话很符合邓东平的心意。
“等其他几个师旅长过来,咱们再好好合计合计。”邓东平接着戴存祥的话说了一句,说话的同时,他的眼睛又望向了门外,望向了长沙的方向,阴沉的天空似乎在向他诉说着:风雨要来了!
尚未踏进九战区司令部的大门,孙玉民就感受到了空气中隐藏的异样气氛,不仅大门口增加了士兵警戒,连院子里都增添了不少明哨暗哨,进到办公大楼里,他更加体会到了这一点,办公大楼的走廊里三步一哨五步一岗,这种警卫级别,显然不是单单来针对他孙玉民的,很明显就是来了什么大人物。
能让薛岳把警卫级别提升成这样,除了那个人外,还能有谁!孙玉民不用仔细去想,就知道应当是老蒋亲自来了。
传自己来,用的是九战区的名义,而不是他本人,这中间肯定有考验自己的意思,孙玉民暗自侥幸,还好自己来了,如果听从邓东平的建议,不理会薛岳,恐怕此刻十二军已经被团团围住了。
在一名上尉军官的引领下,孙玉民来到了薛岳的办公室门口,和走廊上的警卫森严不同,处于走廊尽头的薛岳办公室门前一个人都没有,两扇红木大门也是紧闭着的。
“孙长官,您请,卑职不能再往前了。”上尉走到最后一名警卫身边时,停住了步子,恭敬地说道。
“委座也在里面对吗?”孙玉民突然问了一句,从进大楼开始,就没有任何人和他说过一句话,老蒋人在这里也只是他的猜测。
“是……”上尉本能地回答,可只说了一个字就打住了,满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孙玉民,显然是被他这个问题给惊到了。
“你下去吧,当我没说过话。”上尉虽然只是说了一句话就打住了,可孙玉民却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
从最后这名哨兵身边,到那两扇红木大门,不会超过二十米的距离,依孙玉民的步子,不用三十步就能走到,若是以前,这短短的三十步,他用不了几秒钟就能走到,可现在,他必须在这段短短的距离上,思索住应对老蒋询问的回答,孙玉民虽然镇静,可要在这么短的时间和距离想出办法,也是难于登天,尽管很无奈,他也只得硬着头皮,一步步往前走去。
“于师长,你的枪还你,我说过会保证你的安全,现在说到做到了。”
周善军把枪放了下来,倒转了握把,递到了于毅的面前。
“一把空枪,送给你了。各位,山高路远,后会无期。”于毅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去,扔下了这一句话。
山高路远,后会无期!这句话何尝不是刘文智和谷红英想要对国军说的最后一句话,想要对这个腐朽到骨子里的国民政府说的最后一句话。自此后,他们有了个崭新的身份:新四军!
…………
通过赵雷和唐春红与那边的联系,孙玉民终于是知道了霍山发生了什么。
自己让老家守卫部队投奔新四军的消息被叛徒告知了一七六师师长于毅,然后于毅上报给了区寿年,区寿年再报到了李品仙那里。事情就这样一层层被捅到了军政部那里,何应钦和戴笠正愁找不到机会狠整孙玉民,这个突发情况,相对于他们来说,无疑不是瞌睡时送来了枕头,就算是刘文智并没有真的去投奔新四军,他们都039恨不得把他划成“叛军”,更何况这还是有证人的“铁板钉钉”的事实。在他们的命令下,于毅的一七六师奉命去拦截要“叛逃”的霍山独立支队,而恰恰在此时,刘文智带着两个连队去县城接应周善军、王艳茹夫妇,返回时被一七六师堵在了佛子岭,谷红英一口气没咽下,主动进攻了强占佛子岭的一七六师,然后把本来两推后一两个月再做的事情,给提前变成了事实。
对于刘文智和谷红英的无奈之举,孙玉民唏嘘不已,他是真的感受到了计划没有变化快这个道理。他知道,自这件事情后,会有陆续不断地麻烦找上他,总之可以用一句话来形容,那就是后患无穷。
或许是大家都感觉到了风雨欲来,连着好些天,十二军指挥部里的气氛都很压抑,连陈莱都感受到了这种让人极为不舒服的气氛,而孙玉民却像个没事人一般,只不过大家时不时地发现,这个威信度极高的军座,这些天居然会偶尔发呆,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也没人敢去问他在想什么。
“军座,刚刚收到电报,薛长官请您去九战区司令部去一趟。”邓东平的轻声呼唤,让孙玉民从冥想的世界中走了出来。
“去做什么?是因为老家的事吗?”
“应该是的,电报上没具体说明什么事,只是请您过去。”邓东平说话这句话后,又吞吞吐吐地讲道:“军座,我认为您……”
“认为什么?讲下去,你现在怎么不像个男子汉,反倒像个管家婆了?”孙玉民向来就不喜欢人只说半截话,更何况他现在是处于焦虑和烦闷的时候。
他不是个完人,不是无所不能的,原本是计划老家部队先投奔新四军之后,自己这边去“清剿”,然后把整个十二军一并带过去,可太祖和周公顾全大局的指示,让他的这个计划一下就失去了可行性,偏偏这个中候,刘文智他们已经迈出了这一步,这个时候,等着他的就是如何处理好这件事情带来后果,说得好听点就是善后,说得不好听那就是擦屁股。可不管怎么样去做,都必须要慎重对待,一个不小心整支十二军都会有很大的麻烦,这就是孙玉民这些天会时常发呆的原因。
“我认为您不能去,薛岳不知道布置了什么陷阱,等着您去跳。”邓东平并没有因为孙玉民讲了难听的话而生气,他提出了自己的意见。
“不就是场鸿门宴吗,有什么不敢去的。”孙玉民嘴上虽然是这样说,可心里却是打算着,如果自己能一个人扛下这件事情,不波及到十二军几万将士,那么他愿意去担这个责任,可他也十分地清楚,自己和十二军早就已经是一个牢不可破的整体了,早已经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当初韩复榘的例子还枥枥在目,第三集团军的覆灭若还不能警示的话,那孙玉民也枉自多活了这一世。
“军座,您真的不能去,先前八十一师的事情,就已经惹恼了一大帮子人,现在又出了霍山的事情,这不管是哪一件事情,都足以让那些盼着咱们倒霉的人,狠踩咱们两脚,何况现在两件事情都凑在一起了。”邓东平接着说道:“赵主任那边收到了消息,驻扎衡阳城的七十四军正在加紧备战,还有欧震的第四军,同样也是在备战。您想想,现在鬼子是无力发动战事,国军想反攻也不是那么容易,他们现在的备战目标很明确,那就是咱们。”
这些情况赵雷已经专门向孙玉民汇报过,他何尝不知道其中的厉害,这两个军可以说是整个九战区实力最强劲的部队,虽然自己未必畏怯于他们,可是现在的情况并不只是一时胜就能解决掉的,如果真的和王耀武、欧震发生冲突,先不说战斗的结果会怎样,首先己方的后勤就会马上断掉,一旦没有了补给,而十二军又身陷二十余万国军的重围之中,那结局最终会如何,孙玉民不用细想都知道。
所以,不管薛岳在九战区司令部摆下的是鸿门宴还是断头台,他都必须得义无所顾地前往,不为自己,只为十二军四个师的几万将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