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龟田的部队未必能拿下中国人的阵地,命令大岛的部队继续跟着冲击!山口大队也作好攻击准备,我要亲自率领120联队的勇士们,踩着中国军队士兵的尸体,站到山顶上!”望远镜中的画面已经深深地刺激到和尔基隆,他扔掉了手上的望远镜,脱下了军装外套,摘下了头上的军帽,拔出了手中的指挥刀,恶狠狠地指着34号高地的坡顶嘶喊着。
吴林生的兵行险招虽然乍一开火,就重创了最前面的鬼子,但是隐患也出来了。龟田率领的第二梯队也快速地跟了上来,正如和尔基隆所预判的一样,中国守军更换机枪弹链,火力弱下去的那一瞬间,就是他们最好的冲击阵地的机会。
敌人放得太近了,虽然己方的火力优势得到了充分的发挥,可是也给了鬼子攻取阵地的希望。
还好手榴弹多,三个一捆的集束手榴弹被在碉堡外散兵坑的战士们如扔垃圾一般,不停朝坡下丢着。
机枪火力的缺失被数量众多的集束手榴弹很好的弥补,可是战士们毕竟是在碉堡外的散兵坑,没有着坚固工事做防护,不少战士在扔手榴弹的过程中被鬼子的子弹击中,也有着不少战士被鬼子的手雷给炸倒,正应了那句话,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这就是放敌人太近的弊端。
好在四个碉堡的机枪火力很快又先后开始发威,总算是把龟田的部队压制住,可是他们并没有往坡下狼狈逃窜,而是全都伏在地上,不愿退却。
吴林生当真没有料到,鬼子宁愿冒着全部被手榴弹炸死的危险,也要钉在半坡上,他现在当真有些慌了,因为他清楚,外面的那些弟兄们可是没有着碉堡的掩护,刚才的一战,他们所处的位置肯定已经被记录的很清楚,鬼子在33号高地上的迫击炮和掷弹筒可以很轻松和准确地给予打击,就算是鬼子的掷弹筒一一给外面散兵坑的战士们“点名”,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和尔基隆在他的额头上绑上了一根“月巾带”,手中的指挥刀笔直地指向已经染上斑斑点点的那片翠绿山坡,嘶吼着对炮兵喊道:“炮击,狠狠地炮击。”待到己方的炮弹开始在对面山坡上炸响的时候,他当先迈步走下,在他的周围,几乎120联队所有的部队都出动了,密密麻麻数都数不清的鬼子兵跟随着他的脚步,冲向了34号高地。
在生死决择的时候,吴林生选择了死守34号高地,选择了和34号高地共存亡;而和尔基隆也在生死决择的时候,选择了拼死一战,他不仅投入了所有的兵力,而且自己贵为联队长,现在也像一个士兵一样,成为了冲击中国守军的一员。
坡上的日军尚未清除,弟兄们也都还处在鬼子迫击炮、掷弹筒的疯狂轰击中,而坡对面的33号高地上,坡下面,坡后,突然间冒出了无数的鬼子。
吴林生见过“猪突战术”,那还是在前几年的时候,那时因为中国军队的火力不足以对采用“猪突战术”的日军部队造成大规模的伤害,让他们对于守军有恃无恐,才会使得这一愚蠢至极的战术得已在中国战场上盛行,并且还取得了非常好的效果,可是自中国军队的装备上来后,这一战术就很少出现在战场上。现在,鬼子重新祭出了这一战术,足以证明他们对于34号高地的志在必得。
看来,今天自己可能走不出这座碉堡了,417团也极有可能全部丧生在这个阵地上,自己得做点什么,至少得给417团留点种子。
想到这一点,他当即就对碉堡内四个在装填子弹和绑束手榴弹的士兵说道:“你们留下两个人,然后去其他碉堡,让他们也只留两个人装弹,其他的全部翻过山,回去师部。记住,不管这一仗的结果如何,你们都要活下去,不是为你们而活,而是替417团死去的兄弟而活。”
突如其来的命令,让正在装弹的四个士兵都愣了,他们的年纪都不算很大,战场上的经验相对较少,所以才会被安排来装填子弹。
“别愣着了!快走,等下来不及了!”吴林生冲着他们吼道,他极少对士兵发火,如果不是情势危急,已经没有时间让他去解释,他真的不会对着他们吼。
“团长,我们不走,我们和兄弟们一起同生共死!”一个稍显成熟的士兵回了一句。
“让你们走不是为了让你们苟且偷生,是让你们保住咱们417团的血脉,你们不是为自己而活,而是为咱们全团而活。”吴林生知道,如果自己不说这番话,这几个家伙是肯定不会走的,情势已经容不得他们再有磨蹭的时间,吴林生情急之下,冲过去抓住两个年纪最轻的士兵,把他们推出了碉堡外,吼骂着:“保住自己,保住417团。”
随着外面散兵坑的战士们被掷弹筒一一“点名”,除去四个碉堡还在顽强抗击外,吴林生这边的火力已经不足以阻挡住鬼子进攻的步伐,他的眼睛和机枪枪管一样,都已经变得火红火红。
“团长,我们要顶不住了!”嘈杂的枪炮声中,这一声带着绝望的喊叫响起在碉堡内。
“你们怕吗?”吴林生早就已经扔下了中正式,接手了一挺重机枪,先前的射手被窜进了射击孔的子弹打死了,虽然有副射手,但是吴林生还是抢先一步接过了射击位,他一边操控着马克沁,一边询问着碉堡内的弟兄。
“不怕……”
只有零零散散的几个声音在回应着他,而且都是有点底气不足的感觉。
“兄弟们不要怕,咱们死在一起多好啊,黄泉路上有团长和你们做伴,咱们不会孤单。”吴林生现在已经是抱着必死的决心,他安慰了众兄弟一句后,又狠狠地说道:“要我们死也可以,鬼子你先得出点垫背的。”
枪管已经通红,而给机枪散热的水桶早就空了,如果再不给枪散热,马克沁肯定要罢工了,如此关键的时刻,机枪停下来,那这仗就不用打了。
联队长亲自率队冲锋,这让120联队上至军官下至士兵,谁人敢不拼命朝前冲。守军的手榴弹兵已然被掷弹筒和迫击炮“点名”点得差不多了,只有掩藏在灌木下的几个碉堡还在吐露火舌。龟田组织了几批士兵,想要强攻那几个碉堡,可是没有一批能够活着回来;他也试过让士兵扔手雷,可在坚固的工事下,这些爆炸力极度欠缺的小玩意,完全像是在给碉堡挠痒痒,而射击孔又太小,想在几十米外把手雷扔进射击孔真的太难,虽然有人侥幸扔进去过,可是并没有对碉堡内的中国守军遭成毁灭性地损伤。
他们当然不知道,那钻进射击孔的手雷,被里面的中国军人,争先恐后地用身体牢牢压住,除去那个用己命换大家安全的中国士兵外,其他人没有半分损害。
“龟田君,你为什么不继续攻击?”和尔基隆的声音响起时,正手足无措的龟田居然被吓得抖了一下。
他着实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对付那四个如同钢钉一般嵌在那里的四个碉堡。
中国军队已经不是前几年听到鬼子来了就撒腿跑的状态了,随着战争的深入,不仅武器装备也逐渐起来,连军官的素质也跟着起来了,眼前的这四座碉堡看似是杂乱无章地范在那里,但实际上每座碉堡都能够相互顾及,除非从山后绕过来对付最后的一个碉堡,只有那个碉堡有理论上的死角,可是想要到山后去,却是怎么地都要通过碉堡火力封锁的区域,也就是说想绕后攻击,也是行不通。
“大佐阁下,中国军队有着四座坚固的碉堡,属下已经派出了几拔勇士,可是都没能够拿下,那几拔勇士都已经玉碎。”龟田回应着和尔基隆的话。
“愚蠢,对付混凝土结构的牢固工事,你用再多的士兵也是无济于事,只会是徒添伤亡。”和尔基隆大为不满龟田的做法。
“大佐阁下,那该怎么办?”龟田被骂之后并不敢还嘴,只是小声地问了一句。
“派人去把九二炮拉上来。”和尔基隆并没有回答龟田的话,而是命令着身边的一个军官。他所说的九二炮,是日军装备到大队一级的九二式步兵炮,当初光华门时,孙玉民一直念念不忘的周洪就是丧生在九二式步兵炮之下。
吴林生正在头疼如何给马克沁散热时,鬼子突然停止了进攻,这正好给了他一个喘息的时机,不管鬼子打的什么主意,他暂时都还顾忌不上,在副射手的帮助下,几十斤重的马克沁被拉了下来。吴林生头一个解开了裤带,冲着枪管就撒起尿来,现在除了尿液外,他真的相不到还有什么办法能够给枪管散热。
“团长,你看鬼子在往山上搬着什么?”一直盯着射击孔外的轻机枪手忽然惊叫着。
“炮,是炮!”还未等吴林生转身去看,轻机枪手又惊呼了起来。
这声惊呼,让吴林生本来就已经低落的心沉到了谷底,但是他并没有表现得很惊慌的样子,依然是不紧不慢地和着副射手把马克沁往着射击孔前搬。
透过射击孔,吴林生清楚地看见四辆带着轮子的九二式步兵炮,在一堆鬼子兵的拉推之下往山坡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