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她就是阿莺,顾老伯每年都往我们焦家给阿莺送生活费,顾老伯忘了吗?”
顾老伯不可置信瞪大了眼睛:“她就是尹家的小娘子?”
“正是。”焦生带着点骄傲道。
顾老伯怔住,怎么可能?怎么会呢?这瑰姿艳逸般般入画的小娘子怎么会是尹家的小娘子呢?他受她外祖家所托往焦家送了十三年生活费,却从未想过去看一眼这女孩子,一来他不过是个信差,在她外祖家与焦家之间递个银钱罢了,她外祖家并未特意交代送钱之余还要去探望人,所以看她不是他的本分;二来焦家虐待这小娘子的事他也略有耳闻,他不看便可当作不知情,若看了小娘子势必无法继续装聋作哑,而要向她外祖家禀报实情。
她外祖家十三年来难道对她的处境就全然放心?还是压根儿就不关心?所以他怎么可以让自己置于骑虎难下的位置?于是这十三年来,他只负责送钱,其余一概不管。
只是今日得见这小娘子,顾老伯不禁要想坊间传闻不可信也,这小娘子生得唇红齿白、面容毓秀,怎么看都不像是缺吃少喝的孩子,看起来焦家对这孩子还不错,也算拿人钱财替人办差了。
“尹娘子今日突然造访不知所为何事?”顾老伯问道,“来年的生活费还未到期,你外祖家还未寄来,等寄来时,老夫再给你送到焦家去。”
“不必了,”焦生道,“阿莺不再住在焦家了,她要回自己家去,所以今日,我们来找顾老伯,就是要向顾老伯打听尹家的地址。”
顾老伯吃惊:“尹娘子要回尹家去?”
尹家都将她抛弃十三年了,早就不认她了,这孩子还回去做什么?还不如去投奔外祖家,好歹送了十三年的生活费。
顾老伯在想什么,焦生自然知道,因为舒吭已经提前告诉过他,此刻,焦生从容向顾老伯道:“阿莺姓尹,自然是回尹家去的,至于外祖家十三年供养的恩情,等阿莺回到尹家后,再寻思报答。”
“自己的亲外祖家,谈报答反倒显得生疏了。”
顾老伯走到柜台后取出纸笔写下尹家的地址交给焦生,并向舒吭道:“尹家在郴州茭阳地界,此去行路需得一年半载,小娘子一路保重。”
焦娇已经拔腿向琴行外走去,舒吭却没有动,她拉住焦生,眉宇凝然。
“阿莺,你还有事要顾老伯帮忙?”焦生说着自觉将手伸到舒吭面前。
舒吭用手指在焦生掌心快速地写了两个字:买琴。
焦生没有任何质疑,欣然向顾老伯道:“阿莺要买下适才弹奏的那把古琴,请顾老伯估个价。”
顾老伯一脸愕然,道:“若是别的古琴倒还好说,只是适才那把,只怕小娘子买不起啊!”
“不知这把琴要多少钱?”焦生是初生牛犊,无知无畏,“我们有银子。”
舒吭玩味地看向焦生,这个孩子毕竟是乡下出来的,几千两诊金在他眼中已是天文数字,殊不知这把琴的来历已非价钱可以衡量,不说造琴的木料是昂贵的千年伽陀罗木,且是琴仙俞伯牙所用,而她舒吭是这把古琴的第二个主人。
在琴行见到这把古琴时,舒吭是强忍着内心翻江倒海的悲痛才没有让眼泪流出来的。
在她五岁的生辰宴上,父王将这把古琴送给她,他说:“这把古琴名唤‘绿倚丝桐’,是我们大舒王朝的镇国之宝,舒吭,你是我们大舒王朝的护国巫女,从今往后便是这‘绿倚丝桐’的主人了,你要潜心修习琴艺,用琴艺护卫我们的王朝。”
琴艺便是巫术。
她和“绿倚丝桐”朝夕相伴十三载,十八岁的婚礼盛世繁华举国欢庆却成了一场血债。
血泊中,她和她的父王母后王弟家国百姓永世分离,而“绿倚丝桐”也与她琴人永隔……
琴人重逢之时,“绿倚丝桐”的琴板上又多了三条波浪纹路,原来她重生在了大舒王朝灭亡三百年后,她的“绿倚丝桐”流落民间,明珠暗投。
一切都来不及了吗?
舒吭感到绝望。
如果自己重生在大舒王朝灭亡前,那么她就可以找到周兆伦先行斩杀,以绝后患,以保大舒王朝太平,躲过灭朝厄运,可是为什么是重生在三百年后啊?
她的父王母后王弟早已成了地下尘土,而她护国巫女死后重生又有什么意义?
舒吭死命咬住嘴唇,终是忍不住红了眼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