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五章 贤王

此子素有礼贤下士、儒雅贤明之称。

乃朝野公认之贤王。

尽管,他还并未开府封王……

刘正面上丝毫不见皇子高高在上的贵气,反而似老友一般,看着贾琮嗔怪道:“清臣啊清臣,今日终得见你庐山真面目也。吾往你府上下请柬不下十封了吧?却一次都未能如愿。却不想,此次吾未请你,你倒自己来了,可见咱们缘分之深也!哈哈哈!”

与刘正同席而坐的一倾国色女子,正是烟雨楼之花魁大家李九娘,她面容精致而大气,眸眼如玉,看着贾琮称叹道:“贱妾久闻公子大名,亦曾下拜帖求见,只恨无缘。再不想今日得见‘人生若只如初见’,何其幸也。”

李九娘声音极为动听,声如沁玉。

再加上那双极美的眸眼中的钦慕之色,当得起国色天香之魅。

贾琮微微躬身颔首道:“非贾琮自命清高,行事矫情。实因家父母皆身体有恙,又因琮不自量力,志于秋闱,因而辜负了四殿下与姑娘之美意,琮之过也。”

气氛愈发缓和起来,众人都呵呵笑了起来。

刘正邀请道:“且莫站着说话了,快快,安排上座,就在吾旁!若无清臣,吾等安敢言诗?”

众人又笑,有侍者在刘正长几之侧,新置一几一席。

又有酒菜佳肴布上。

刘正笑道:“清臣先入席,待果腹之后,吾等要见佳作!”

贾琮却始终未动,他看着刘正,轻声笑道:“蒙殿下厚爱,琮不胜感激。陋作倒是有一首,只是今日琮因公干而来,却是不能入座了。”

刘正闻言,面上谦逊温润的笑容渐渐敛去,看着贾琮正色道:“清臣啊,今日百花节,我等汇聚文华为大乾祈福,是件盛事。不管你与丰明有何误会,下去再谈如何?”

贾琮笑了笑,道:“殿下所言有理,在下正是请石三公子下去谈。”

一直没吭声但却用目光“谋杀”贾琮的一年轻男子,终忍不住气急败坏道:“你这狗番子,你以为你是什么阿物?也配请我去谈?”

对其歇斯底里之丑状,众人都微微皱起眉来。

贾琮更是看也未看他一眼,他垂下眼帘,淡淡道:“石守义,如果你现在主动与我回镇抚司衙门,交代罪状,那么此事,便只是你一人所为。

与令尊无关,与石家也无关。

如果你现在始终抗拒,我便只能将目前所掌控之罪证,悉数上奏天子,请求圣裁。

霸占世翰堂和掌管南厢富发赌坊的人,都是你石家的人。

到那时,不管令尊司空大人是否知你行事,必罪责难逃。

本座可以给你保证,石家,绝不会还是现在的石家……

去与不去,你自行思量罢。”

说罢,贾琮与面沉如水的皇四子刘正躬身一礼,又与李九娘等人微微颔首后,转身而去。

身姿飘逸,背影潇洒。

唯有石守义一张脸,惨白如鬼。

虽屈辱悲愤万分,可他终究不敢再坐下去了。

憔悴乞求的与刘正一礼,却见刘正只是低头看着面前长几,并无反应。

石守义惨笑一声后,踉跄而走。

正这时,却听刘正出声唤道:“等等!”

刚行至楼梯口的贾琮,与石守义同时顿脚回首。

贾琮目光讶然,眉尖轻挑。

石守义则面色狂喜,目光放光。

然却见刘正看也不看他一眼,似他不存在般,越过他看向楼梯口的贾琮,温声笑道:“无论如何,既然来了,就不能凭白走一遭。不留下一首好诗词,焉能放你离去?”

听闻此言,贾琮瞳孔猛然收缩,心中恍若被毒蛇盯上。

只有隐忍之人,才知道这样的人,到底有多可怕……

不过事已至此,也无他法,贾琮果断一笑,躬身礼道:“敢不从命!”

说罢,在众目睽睽中,折身回到为他预备的桌几上,提笔蘸墨,挥毫一气书就。

……

李珣三人出了门楼后,只看了眼贾琮身后的亲兵,就纷纷变了脸色。

李珣面色不自然的笑了笑,看向面色淡然带着微笑的贾琮,拱手道:“清臣兄,不知你这是……”

贾琮未答,而是笑问道:“朝宗兄,不知大司空石部堂三子石守义石公子,可在楼上?”

李珣等人闻言面色纷纷一变,犹豫了下,还是点头道:“正在楼上。”

贾琮呵呵一笑,道:“极好。那在下可能进楼?”

李珣闻言苦笑道:“若是方才,在下自然求之不得,可现下……”说着,李珣躬身道:“还请清臣公子明言,到底所为何等公事,而后在下还要上楼禀报过贵人后,才能决议,是否让公子入内。百花节是荟萃文华之气,为大乾国运祈福,还望公子体谅。”

从“清臣兄”又变回“清臣公子”,距离疏远矣。

贾琮闻言却笑了笑,从怀中取出一掌许大小的玄色铁牌来,上刻二字:

锦衣!

见此铁牌,李珣等人都变了脸色,就听贾琮道:“朝宗兄,在下不日前以军功得袭二等伯之爵,为陛下执掌天下锦衣。

锦衣行事,只向陛下承奏负责,刑部、大理寺、督查院三法司不得过问,亦无权过问。

正是因为在下知道,今日乃百花节,故而以礼而入。

却不需哪个准许……”

见李珣等人面色难看,贾琮笑了笑,道:“不过本座亦不愿为难朝宗兄,汝可上楼禀报,就说锦衣指挥使在楼下候着,一盏茶功夫后,上楼请石守义石公子回衙问话。”

李珣闻言,面色稍缓,其身旁吴谦忍不住道:“清臣公子,你何等清白之人,师从松禅公与牖民先生,怎会自甘堕落,接任这等职位?”

锦衣亲军,说好听些,是天子亲军。

说难听点,便是天子鹰犬。

素为士林所嫌恶。

贾琮闻言,垂下眼帘,道:“天子所命,琮岂能不尊?”

吴谦有些不服,想说难道不能抗旨吗?

古往今来,白衣傲王侯者,数不胜数,何等气节?

不过没等他再开口,李珣就插言道:“我等可体谅清臣公子的难处,只是……大人,可否言明石公子所犯何事?可有天子旨意?”

贾琮呵呵一笑,轻轻摇了摇头,不过想了想,面上浮过一抹迟疑后,叹道:“也罢,只此一回,下不为例。锦衣亲军办案,除却天子之外,其余之人闻之便是大罪。只某不愿让诸位仁兄对吾等产生误会,以为我等锦衣,是是非不明之辈。”

说着,他将石守义如何为前户部侍郎之子李文德出气,及与李文德之妹曾有婚约之事说出。

又将富发赌坊及世翰堂之事说出。

条理清晰,言辞简明。

最后,贾琮拱手道:“林星严者,小民也。然其有高洁之志,纵然前番被辱,亦不恨此世道不公。世翰堂每三月,便将所得利润汇总,悉数送往曲阜衍圣公府,助牖民先生襄助天下寒门童子进学。此等品性,纵是吾师松禅公,都称赞不已。

却不想今有司空之子,强行霸之,更辱打星严,驱散星严怜之说书人。

可耻,可恨!

又有富发赌坊,害民无数,设局坑害百姓,待其家破人亡,逼其卖妻卖女。

石守义派石家一管事入驻富发赌坊后院,便强行奸淫了三位良家女眷。

本座得南厢锦衣上报,不敢耽搁分毫,派镇抚使镇抚司带力士前去查探,竟让巡城御史带五城兵马司兵卒及数十富发赌坊内的打手青皮围攻,死伤十数人。

敢问诸位饱读圣贤书之贤兄,这等大案,本座可能忍否?

石守义,当抓不当抓?”

不管这些士子平日里行径如何,但在对旁人之事上,自有一颗求公道之心。

听闻高官之子石守义如此恶行,令人发指,焉有不怒者?

群情激荡下,更有人高呼要簇拥贾琮强入烟雨楼,捉拿贼子石守义。

看到这一幕,李珣并后面烟雨楼的仆役们脸色瞬间惨白。

真要发生这一幕,事态势必会失控。

当秩序遭到了毁坏,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还好,贾琮只给亲兵队正郭郧一个眼神,郭郧回首一个手势,二十亲兵同时拔刀,群情激昂之烈气,瞬间被压下。

贾琮心中哂然,面上却正色道:“诸位仁兄之好意,贾琮心领之。诸位兄台之义愤,可见诸圣子弟,公道自在人心。只是国有国法,石守义犯此大罪,自有我锦衣罚之。在下腆为锦衣指挥,受命于天子,亦有力罚之。诸位圣贤子弟,只需掠阵观之即可。”

众人闻之有理,再看如鬼厉凶煞般的亲兵,竟不再惧之,反而生出信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