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寻思着,贾母一边心里委屈,她如此受气,还不得不替那孽障着想。
到底是嫁进了贾家……
一边就听朱氏笑道:“也不是宝玉,宝玉是老祖宗的心头肉,必要极好的才配得上,我家还没这样的丫头……”
贾母本不喜她这样说,毕竟还有湘云在其中,不过听说连宝玉都不是,唬了一跳,道:“你说的总不会是环哥儿吧?”
那可不行!
忒糟践云儿了!
朱氏见贾母屡猜不中,竟有些得意的笑道:“老祖宗,难道只能史家的女儿嫁进贾家,不能贾家的姑娘嫁到咱们史家?”
贾母闻言一怔,一旁李氏、赵氏和薛姨妈也都面面相觑。
敢情之前说劳什子超哥儿、伟哥儿到了说亲的时候,家道艰难,是为了这打埋伏。
该不会是瞧上贾家的嫁妆了吧?
贾母脸色隐隐难看,看着朱氏道:“你相中了哪个?”
朱氏笑道:“二姑娘在孝期,自然说不得亲。不过老祖宗家三姑娘倒是不错!我挑拣了几样事说给老爷听,老爷也大为满意!”
贾母闻言,面色渐渐和缓下来,她想了想,道:“你们眼光倒是不错……”
在她想来,探春若是能嫁到史家,成为史鼐嫡长子史超的媳妇,能做下一任保龄侯夫人,倒也不赖。
连同族内算起,她见过那么多孙女,独大气敢当事的探春最能入她的眼。
探春若成了保龄侯府的太太,必要比朱氏强一百倍!
虽不能给娘家封几个官儿,若能送一个贤内助,倒比封几个官儿要强一万倍!
念及此,贾母看着朱氏,觉得她总算还能做些正经事,便道:“改日你领着超哥儿去见见宝玉他老子娘,让他们见一面。尤其是宝玉他爹,是三丫头的亲老子,总绕不过他去。”
“超……超哥儿?”
朱氏脸上的笑容凝滞了,结巴道。
见她如此,贾母登时拧起眉头来,沉声道:“不是超哥儿是谁?伟哥儿?有兄弟不成亲弟弟就成亲的道理?”
朱氏“小声”提醒道:“老祖宗,你家三丫头是庶出……老爷和我的意思,是说给强哥儿。”
贾母闻言,想了半天才想起“强哥儿”是哪个,一张脸都气的发白了。
真想一杯茶水泼到朱氏的面上,可到底想着要给娘家留下一丝体面。
她深吸一口气,看着朱氏道:“鼐哥儿媳妇,如今我也上了岁数了,除了宝玉的事,其他的也懒得理会,也理会不动了。这些事,你同我说没用,如今我也做不得主了。”
朱氏赔笑道:“老祖宗这是哪里话?您不光是史家老祖宗,也是贾家老祖宗啊!您说话没用,哪个说话管用?”
贾母哼哼冷笑道:“我说话管用?我让鼐哥儿不要同朝廷顶着干,他听话了吗?罢罢,我如今不过是老废物,侄儿侄儿不听话,孙子孙子也不听话。左右如今你们都有自己的主意,就自己去商议罢。”
就让孽障去对孽障吧!
朱氏闻言傻眼儿道:“老祖宗,您说,让我同那……琮哥儿商议此事?这像什么?也没这个道理啊!”
贾母实不耐再多说什么,摆摆手,道:“就这样罢,他如今掌着家业,你想要多赔些嫁妆,少不得要听他的,他就算把贾家都陪给你们,我也管不着!你去同他商议……”说完,对差点笑出内伤的薛姨妈等人道:“你们坐着罢,我哀苦了一夜,要去歪一会儿去了。”
薛姨妈等人忙起身相送,贾母在鸳鸯的服侍下,回东暖阁内休息去了。
她是真的心累了……
……
铁槛寺南,贾家祖坟。
看着邢夫人的棺木安葬在了贾赦墓边,又见贾琏的棺木落在了贾珠墓边。
一颗青铜包裹铸就的人头,铸在贾琏墓前。
贾琮拭去面上的泪,轻轻一叹。
夕阳西下,漫天红霞染红了整个世间。
贾琮看了眼站在他跟前还有些抽泣的贾环、贾兰叔侄儿俩,抚了抚他们的发髻,道:“好了,不哭了,送太太她们回家罢。”
“哦!”
二人答应后,踩着落日的余晖,随贾琮一道出了贾家墓地。
……
ps:多说两句,为啥好多书友都在说降低了贾母等人的政治智慧,她们应该有大局和眼光呢。她们要有这些,原著里贾家也不会落到那个地步啊。别说小说里,就是现实里,曹雪芹家族被抄家,明面上的罪名不就是因为曹雪芹祖母李氏帮着娘家李家隐匿了两车财货,所以才让曹家受到牵连,二次抄家吗?更不用说现代,那些落马大官背后,哪一个没有一个不贤妻不肖子?上本书倒是把贾母写的智慧超然了些,后来自己回顾起来觉得怪怪的。外面的事贾母不行的,内宅的事还可以,会和稀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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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时初刻,出殡的队伍,已经浩浩荡荡的出了荣国府。
六十四名青衣请灵,贾琮与贾环披麻戴孝摔盆驾灵,十分哀苦。
前来送殡的宾客中,除却南安郡王府外,其余开国功臣一脉王公候伯府第均亲至。
各色车马骡轿,不下百数。
自荣宁街起,一路摆至金光门外,声势之浩荡,着实令不知多少人侧目。
北静郡王水溶、镇国公府一等伯牛继宗、理国公府一等子柳芳、修国公府一等子侯孝康、保龄侯史鼐、忠靖侯史鼎、平原侯府蒋子宁、定城侯府谢琼、景田侯府裘良、神武将军冯唐、振武将军卫固、威武将军陈忠……
其余还有诸多虽未在军中任职,但门第深厚,军中仍有不浅背景的公候府第,亦皆来路祭。
这时,许多人才发现,原来日薄西山的开国功臣一脉,还“残留”着这么多的力量……
然而贾家之势仍未完结,虽然如今皇族正处于风声鹤唳一片动荡中,但仍有几家驸马都尉和闲散宗室府第前来吊孝。
除此之外,还有国子监几位教过贾琮的教习,今日竟也在路边设了路祭。
再加上贾政在朝廷的一些上官下属,以及闲居神京的文坛儒士。
再有就是……
李虎带着一干贞元勋贵子弟,亦都设了路祭。
如此一来,众人方知这位曾被人诟病生母鄙贱、佞幸而成的冠军侯,如今到底有多深厚的根基。
其生母虽鄙贱,但他依旧是荣国公的子孙。
如今整个贾家,也只他一人活跃在官场上,贾家两代三位国公的余荫,自然而然的都落在了他的身上!
其势渐显。
而也有更多人,明白了崇康帝大用贾琮的深意……
贾琮面容哀苦,护着两具棺栋,自荣国府正门而出后,一步步行至金光门外。
一路上,纸钱漫天,哀乐嘶嘶。
出金光门后,再骑马引领队伍至距离西城十五里外的铁槛寺。
入祖坟下葬……
……
“唉!”
荣国府荣庆堂内,贾母一脸哀容,长长一叹。
因为邢夫人居长,所以王夫人、李纨、王熙凤等人都去为她送殡。
堂上只留下史家两位夫人和薛姨妈、王子腾夫人作陪贾母。
保龄侯夫人朱氏今日格外热络,见贾母唉声叹气,忙劝道:“老祖宗,您可千万保重身子啊!纵然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死去的着想。您到底是长辈,若因他们而不受用,他们也担待不起。再者,逝去的也就逝去了,生者总还要过日子不是?您想想宝玉,想想那么些孙子孙女儿,您要不受用,他们可要担心您呐!别说他们,连您那侄儿,昨晚大半夜的还叮嘱我,今儿好好来服侍老祖宗,不能让您难过了去。”
贾母闻言,面色稍稍和缓,看了朱氏一眼,道:“鼐儿半夜里不睡觉,和你叮嘱服侍我?他倒有这份孝心!”
朱氏似没听出贾母的嘲笑,也没理忠靖侯夫人赵氏、王子腾夫人李氏等人的奚落眼神,道:“谁说不是呢……不过您那大侄儿也不光是如此。唉,他如今也不好过……”
贾母一听就腻味,不过到底关心娘家侄儿,问道:“他好好的一个侯爷,有什么不好过的?”
朱氏道:“之前不是就在闹新法要收田税吗?幸好出了这么些事……”
话没说完,就见贾母和忠靖侯夫人赵氏都用刀子一样的眼神看过来。
就算贾母和赵氏再不关心再不懂外面的事,也知道什么话是万万说不得的,一时间恨不能将这个蠢妇掐死!
新法为何耽搁下来?不就是因为三个皇子暴毙吗?
到了朱氏嘴里竟是幸好出了这么些事?
贾母原以为摊上邢夫人这样的儿媳已经是倒了八辈子霉了,谁知这侄儿媳妇竟比邢夫人更愚蠢!
被二人这般一瞪,朱氏也回过神来,慌忙解释道:“我不是说别的事,是说家里事,家里事!”
贾母等人气个半死,却谁也不敢再提此事,生硬的将这事遮掩过去,还得替她圆场,冷声问道:“家里又出了什么事?”
见她们不追究了,朱氏自己反倒舒了口气,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又说起了保龄侯府的难处。
无非就是家里人口多,嚼用大。
再加上家里几个哥儿都长大了,到了说亲的年纪,愈发艰难了。
说着说着,又拐到了羡慕贾家体面上:“啧啧啧!老祖宗真是好福气,贾家愈发气派了。刚才来时,家里的马车差点都进不来。来了那么多王公候伯府第,真是好大的体面!”
贾母冷淡道:“不过是亲戚世交帮衬些,又有什么体面的?如今也不比从前了。”
朱氏忙道:“可不是这个理儿!老祖宗许是不知……当然,我也是听我家老爷说的。如今宫里陛下愈发看重贾家了,这不是,昨儿才说了,要大用王家老爷和我家二叔,让他们做实权大将军!真真了不得!”
她说就说也罢,偏偏用夸张的语气去说,听起来阴阳怪气,让人心里极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