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亭和张轩略略安心,两人不敢再跑,蹑手蹑脚向霍柔风靠近,又在三丈的地方停了下来,既怕打扰到圆通大师念经,更怕惊到那一熊一豹,兽|性大发伤到九爷。
两人就这样站着,从天刚蒙蒙亮,一直站到太阳出来,今天是正月初四,并不比寒冬腊月里暖和,尤其是在山里,山风阵阵,透着刺骨的寒意。
老和尚衣著单薄,丝毫没有瑟缩,霍柔风身上是一件狐皮里子的斗篷,却也忍不住戴上了风帽。
张亭和张轩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两人全神贯注倒并没有感觉到冷,但是看到九爷又一次裹了裹斗篷,两人又不约而同互视一眼,这一次,他们又在彼此的眼睛里看到了恐惧,来自采芹姑娘的恐惧。
若是九爷冻得感冒了,他们挨罚是小事,被采芹姑娘骂死是大事。
采芹姑娘能连骂他们一个月,就是每次看到他们都会旧事重提,然后就是一顿臭骂,直到把他们骂得抱头鼠窜为止。
唉,采芹姑娘什么时候才能嫁出去啊!
又过了约末两刻钟,圆通大师终于起身,从青石上下来,这时兄弟二人才看清圆通大师的脸,刚才看到背影时还以为会是一个干干瘪瘪如是风干枣子的老人,却没有想到,这位圆通大师生得面如满月,这么大的岁数,那张脸竟像是个三四十岁的中年人。
没想到这么瘦小的人,居然生了张这么大的脸。
不对,不只是大脸,还有为什么这样年轻?
张亭和张轩是见过永济寺住持方丈的,这位圆通大师是住持方丈的师叔祖,可是看上去足足比住持方丈年轻了二十岁啊。
两个张着嘴,竟是忘记藏身,整个身子都暴露在圆通大师的视线之中。
张亭和张轩站在房顶一看,不情不愿带着他们来的慧静和尚早已不知躲到哪里去了,两人骂句孬种,正想着要不要现在就跳下去,就见一侧的另一间木屋忽然打开了窗子,从他们的角度,只能看到一个乌黑的头顶,显然不会是圆通大师,但也不是九爷,两人便想起了霍江,一定是他。
霍江没事,那么九爷应该也没有事吧,张亭和张轩急了一夜,现在终于稍稍松了口气。
霍江显然是看到了那两头野兽,因为他瞬间又关上了窗子。
张亭和张轩又骂一声孬种,一个两个都是这样,这京城里的男人怎么了,胆子都这么小?
正在这时,那扇木门吱呀一声又开了,这一次走出来一个光头,两人连忙屏住呼吸,他们是在大户人家当差的,自是知道规矩,这位圆通大师还是住持方丈的师叔祖,九爷也要相求的人,怎是他们能招惹的。
老和尚已经很老了,干干瘦瘦,那件千缝百纳的僧袍穿在他身上轻轻飘飘的,他的整个人似是随时都能被山风吹走。
张亭和张轩怔怔地看着这个老和尚,张轩甚至还捂住了嘴巴和鼻子,生怕呼一口气就把老和尚吹到天上去。
一熊一豹听到动静,居然停下脚步,转身看向慢慢走来的老和尚,就像是小狗在等待着自己的主人。
张亭和张轩猜测他应该有一百多岁了,走得很慢,但是每一步却走得很轻松,腿脚灵便,并不像是这个年纪应有的。
老和尚悠悠闲闲地走到一熊一豹面前,摸摸它们的头,也走向那块大青石。
接着,他便在大青石上盘膝坐了下来,双手合什,闭着眼睛,嘴里念念有辞,张亭和张轩知道,这是早课,寺里的和尚有早课,这位隐居山中的老和尚也有早课,只是他的早课是在石头上,而非大殿中。
木屋与大石头有一段距离,中间还有四季常青的松柏,但是木屋的地势颇高,他们又是站在房顶,居高临下,视野十分开阔。
他们看到那一熊一豹便在青石旁蹲坐下来,齐齐望向老和尚,似在聆听,又似在膜拜,温顺得犹如家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