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试结束,当晚按照惯例,陈疾在太液池旁宴请文武百官并上新晋的进士们,以作嘉奖鼓励。实际上就是已经当官的老官们,和即将上任的新官们,相互交流交流政见,增进增进情感的交际场合。神界也流行这一套。最著名的,便是元始天尊六万八千年一场的讲法大会,以及西王母娘娘三万三千年一场的蟠桃大会。
元始天尊的法会灵药没去过,上一场法会举办时她还没出生,下一场法会还要等个两三万年;西王母的蟠桃大会她倒是去过的。
彼时她还是出生不到一百年的小狐狸,跟妖族之主的狐狸爹也没闹翻,化作个奶娃娃牵着狐狸爹的手就去了。宴客的碧玉台子比她的人形还高,却完全不能阻止她跳上去将脸盆大小的蟠桃足足吃了四个,撑得无法只能使了个轻身术一路飘了回去,自此在九荒山一战成名。
长至如今灵药也有个一千来岁了,去过的宴会虽不算多,却知道六界八荒的宴会大抵都有一个共同点:吃的多。好吃的更多。
和陈疾一同坐在正上方的鎏金长桌之后,摩拳擦掌急不可耐,宫人每端上一道菜来,她琉璃珠子似的的眼睛便更亮上一分。
陈疾挠挠她的肚子,眼神无奈:“我平时难道饿着你了,嗯?”
灵药从甜汤碗里抬起头,毛茸茸的狐狸脸上全是蜜汁:“唔?阿病你饿了?喏,给你喝。”
陈疾忍俊不禁,一边拿帕子给她擦脸,一边果然端起她喝剩下的半盅甜汤一饮而尽。
陈疾不生气的时候,是个很好说话的皇帝。鉴于他现在心情明显不错,底下的官员们觥筹交错你来我往,都吃得十分尽兴。
灵药环顾一圈,官员们豪放的吃相让她颇有些肉疼,回头看着陈疾一脸严肃:“阿病,你的大臣实是有些多,我帮你变走几个罢。”
她的心思陈疾哪能不知道。淡定的举起杯子和众人共饮,默默数了一遍人头:“不多。我让侍卫盯着,一盘菜五两银子,谁都跑不了,吃得越多越好。收上来的银钱全给你,能买好几倍的吃食点心。”
灵药老怀宽慰。赞许的拿爪子往陈疾身上拍了拍:你这凡人,甚得我心。然后扒着他的酒杯舔了几口。
杯子里是埋了一冬一春新开封的海棠果酒,甜丝丝的也没什么酒气,灵药很是喜欢。陈疾见她高兴,就没怎么拦。哪知这小狐狸看着厉害,却是个酒量再浅不过的,不一会儿便在摇摇晃晃的在长桌上打起了醉拳。偏偏又贪杯,不让她喝还不行,四只爪子将酒壶缠得死紧,谁动抽谁。
底下的大臣们开始陆续上来敬酒。健王也来了。端着杯子笑盈盈的一拱手,还没来得及讲话呢,就跟迷迷蒙蒙抱着酒壶的灵药四目相对。
灵药还记得他。心想莫不是又要来跟她抢吃的不成。便用力甩了甩尾巴,低吼着冲他龇出一排寒光闪闪的细牙。
健王抖了抖,一声“皇皇皇皇皇兄”噎在嗓子里半天也没喊出来,煞白着小脸汪着泪又走了。
灵药满意的舔了舔爪子:本上神即使不能化人,威风也是不减当年。
陈疾乘机将酒壶从她怀里拿开,托起她放在腿上顺毛,“灵药,这莫不是你第一次饮酒?”
灵药摸着肚子打了个酒嗝。陈疾的话说得委实不错。这还当真是她第一次喝酒。以前年纪小没人敢让她喝,后来年纪大了可以喝了,又被关在乾坤镜里无处去喝。因此直到今天,才算首次破例。
大抵酒量浅又是第一次喝醉的,都要发些酒疯。灵药躺在陈疾的腿上很不老实,挣开了他的手,攀着他的衣服开始往上爬。上衣胸前的金色绣线在锋利的小爪子下根根断裂,威风霸气的五爪巨龙转眼成了只胡子拉碴的花脸猫。
爬到肩膀上停了停尚觉得不过瘾,收起爪子用肉垫踩着陈疾的脸继续往上。陈疾不动如山只管纵容,怕碍着她的事顺带着还取下了头上戴着的飞龙金冠。
这幅景象,底下坐着的百官们自然是看见了。却都极具默契的推杯换盏,眼观鼻鼻观心,权当自己是个睁眼瞎子。
作为臣子,按理说是要提醒皇帝陛下不失体统,注重皇家威严。这话皇帝陛下带着只狐狸上早朝的第一日便有人说了,说这话的是御史院蹦跶得最欢的一位言官,严词厉色语调铿锵:“臣等饱读圣贤之书,怎能与牲畜共朝为伍?”姿态孤洁清傲,如今坟头草怕是已有数尺之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