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
“东帝!”
“是他……”凌珊喃喃自语,真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答案。
二十多年前,“明皇”任天行收拢前国教“大轮明教”残余势力,阴阳神教初起,而这过程里,任天行居于幕后统筹,在台前冲锋陷阵的,则是自号东帝的副教主宫守一。
也是因此,那时江湖所说的,是东帝西癫并列,而非明皇剑狂齐名,明皇任天行大逞凶威的日子,还得再过几年,全真教插手大明正邪之争以后。
那时华山仍为五岳之首,实力强盛,与邪派新秀阴阳神教多有冲突,而为华山大弟子的风不狂自然少不得与东帝打交道,所谓不打不相识,这两人便是这么打出了交情,为此风不狂没少受正道责难,只是他素不搭理,其他人也奈何不了他,每每不了了之罢了,后来风不狂因练邪功走火入魔,接连失控杀人,引发众怒,被正道之人围攻,还是东帝不惜与正道诸派开战,举众来援,方令风不狂走脱,在他由剑狂成为西癫,最后在华山酿造血夜后,彻底失踪的那两年,与他接触最多的,除了华山的执法弟子,大概便是东帝了。
因此若说西癫尚有私生子在世,那东帝的确最有可能知道的人。
独孤无冲点头道:“嗯,东帝……十年前,正道围攻黑金崖事败之后,大家仓皇逃窜,东帝却在暗中找上了我,告知当年风不狂是被华山长老重伤,临死前将全数功力传给他,才令他有今日,而他在风不狂死后,将我放在华山脚下,看着我被师父师娘捡去,便是希望我加入华山,然后,亲自报复华山,替父报仇!”
凌珊道:“所以,你背弃华山了吗?”
独孤无冲急忙摇头道:“不,风不狂于我而言,只是……只是血缘上的父亲,除此之外再无关联。”
他说到这里有些犹豫,大概,也对这个名义上的父亲该如何定义有些茫然,“何况他有此结果是咎由自取,怨天无忧,但师父师娘养育我多年,对我却是再造之恩,我当然不会为了他背叛师门!”
“那你为什么还要加入魔教?”
独孤无冲好像早已料到凌珊知道他加入了阴阳神教,没有遮掩,平静地说道:“一个,是我想了解更多关于风不狂的事。另一个,则是邪派势大,有此机会,我便假意归顺,潜伏教中,测其动向,以图来日能将魔教覆灭。”
凌珊叹道:“卧底啊……”
又问:“那你为何会认为林庄地牢里的,会是你父亲?”
独孤无冲道:“因为风不狂的关系,东帝对我极为信任,我能自由出入他的住所,前段时间,我在他的书房发现了一间密室,其中有十余份他的亲笔手书,大概内容,便是他发现风不狂偷练一门前奉皇室供奉的夕阳神功,才能年纪轻轻便武冠正邪两道,于是心生觊觎,只是他忌惮风不狂武功太高,便先假意结交,静待时机,直到二十五年前,风不狂在华山酿造血案后身受重伤,落到了他手上,被他趁其意识模糊,诓骗出了神功法门,只是为防有诈,当时便未杀人灭口,而是命人将之囚禁于西湖之下,等到十一二年前,只因为夕阳神功登峰造极,令他能将任天行推翻,掌握大权,便更不愿杀风不狂,但也不愿让他出来,便又在地牢入口兴建了林庄,命岁寒三怪镇守,从此不再过问。”
凌珊道:“然后,你便相信了?”
独孤无冲苦笑道:“其中的确有些漏洞,比如他不杀风不狂的理由未免牵强,比如对我也太过于信任,但我觉得他堂堂邪派第一高手,总不至于闲到准备一堆假货,等我去发现吧?所以等过了一段时日,适逢林师妹回家省亲,我便自告奋勇护送,其实真正目的,就是为了来林庄一探究竟。”
凌珊摇头道:“可是事实上,被关在林庄之下的,并非风不狂!”
独孤无冲有些茫然,叹道:“是啊,被关之人并非风不狂。”
凌珊道:“那你说,他为何会这么写?”
独孤无冲摇头道:“我不知道。”
凌珊猜测道:“会不会,是有人从中误导。”
独孤无冲皱眉道:“不可能的,小师妹你从未接触过东帝,或许不知道他有可怕,但我知道,他的书房,旁人是绝无可能潜入的。”
凌珊笑道:“若非他人,难道还是东帝为了戏弄你这个故人之子吗?”
独孤无冲却认真道:“除此之外,我实在想不出还有其他可能!”
凌珊道:“好吧,或许真是这位天下第一魔头无敌太久,什么事都能拿来取乐!”
听了半天故事,明月天这时插话,说道:“但说到现在,只是越扯越远,你还是没说明白,为什么不敢让你师父知道你现今的武学造诣!”
独孤无冲道:“这还用问吗?自然是故布疑阵,我认得越直接,旁人便越难以确定。”
凌珊问道:“可你就不怕假戏成真,弄巧成拙?”
独孤无冲道:“一般情况下,是会有些怕,但有小师妹在,就不一样了,因为我知道无论我说什么,你都必定能找到反驳的话,届时只要有你在旁稍加引导,那我越是急于自认华山弟子的身份,其他人便越是不信。”
凌珊笑眯眯道:“你对我很有信心啊!”
独孤无冲立即泥腿子一样奉承道:“小师妹自小聪慧善辩,华山一众同门哪个不知?我对小师妹一向都有信心!”
“好,算你过关了,那再来第二个问题。”
“我想知道,当日我会在食神居救下你……究竟是巧合,还是必然?”
独孤无冲惊奇道:“小师妹这话什么意思?”
凌珊说:“岁寒三怪,武功与一剑胜寒的谢寒衣相比,如何?”
独孤无冲一怔,叹道:“单一一人,相差甚远,三人联手,时间不长,应能勉强周旋吧。”
凌珊再问:“那能够力敌谢寒衣在内的三名谢家剑士,也只是稍落下风而不败的独孤无冲,为什么会被竹怪一人伤到连梅惜花这种角色打不过的程度?”
独孤无冲苦笑道:“今日能抵住谢家三位高手一时,全赖神剑之功。”
凌珊不悦道:“别转移话题。”
独孤无冲无奈道:“哎,那时,我被三怪打伤的确是真,但连梅惜花也对付不了却还不至于,若非小师妹恰好出现,我也另有手段摆脱他,只是察觉小师妹你也在,我便顺水推舟,只是我想不到,你会自己跑去林庄查探!”
“至于为何会被三怪打伤……小师妹莫忘了,我当时还是独孤无冲,华山大弟子,若能打得过岁寒三怪那样人物,岂非已超过了师父他老人家?那也太显眼了!”
“所以宁愿负伤也不动真力?”
“不错!”
“但青出于蓝何时成了华山剑派的忌讳之事?”
独孤无冲默然片刻,“华山自然无此忌讳,只是……只是我身上还牵扯着一些事,实在不好外传,若太张扬了,怕会生出事端。”
“是什么事?”
“这……”
凌珊问道:“怎么?是担心我给你传出去吗?”
独孤无冲叹道:“也罢,今日被小师妹识破,我便不再隐瞒。其实,我不敢展露完全修为,是因为我知道,只有我功力有限,才能令师父放心。”
这话来的奇怪,凌珊蹙眉质问:“难道在大师兄的眼中,我爹的气量,就如此狭小?”
独孤无冲摇头:“师父是谦谦君子,他的气量自然不会狭小,只是,我身上之事实在比较特殊,算是师父的一个忌讳……”
说到此,他问道:“小师妹可知道我的身世?”
凌珊道:“我只知道你是孤儿,还在襁褓时便被我爹娘捡到,带在身边抚养。”
独孤无冲神色缅怀,追忆当年,缓缓说道:“原本我也以为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孤儿,但大概十年前,有一次我不小心听到了师父师娘的谈话……”
凌珊促狭道:“什么不小心听到,我看你就是偷听的!”
独孤无冲尴尬道:“那时候我因为捉弄六师弟被师父逮住教训了一顿,心情不好跑到了后山躲在树上睡觉,师父师娘是在我后面才到的,我见师父脸色不算好看,担心他还气我捉弄师弟的事,便不敢冒头,也是这样才听到了后来的话,虽然不是主动,但说是偷听也的确不为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