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江上蛟龙争雄

山海八荒录 洛水 3601 字 10个月前

围观的人群哄堂大笑,乐不可支。王氏画舫趁势逆流而上,冲向对手。王凉米俏立船尾,手按玉箫,柔媚的箫音忽而变得凌厉尖锐,犹如万箭攒发,密集射向潘安仁,令他疲于招架,无暇多顾。

刘伶身边那人沉声道:“王导好手段!音攻之术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竟将江底的岩礁暗中震起,撞破船底!王家那个小丫头也不错,一曲箫音已得几分鬼谷百艺的真味。”

刘伶打了个酒嗝:“小丫头还差得远哩。”

那人拍额笑道:“我倒忘了,刘伶兄你也是鬼谷传人,深得百艺中的饮之真味。”

随着王导一声长啸,波浪腾跃翻滚,裹住王氏画舫,形成一层汹涌水罩,悍然撞向谢氏画舫。“澎”的一声异响,还未接近对方,王氏画舫猛地一抖,船身大幅度倾斜,竟似也触礁破洞,船底进水。

四周爆发出阵阵惊叹声,谁也未瞧出谢氏一方是何时动的手脚。刘伶身边那人略一沉吟,骇然叫道:“万变不离其宗?是谢氏那一门传子不传女,传嫡不传庶,千百年来无人修成的‘万变不离其宗’上古神通?”

刘伶乜斜了对方一眼:“你倒是好眼力。”

“万变不离其宗?”王导一边施法稳住船身,一边惊异地望向粗豪少年。

粗豪少年嘻嘻一笑,冲王凉米招招手:“万变不离其宗,不及妹妹心动。小凉米,我这一手帅不帅?喜不喜欢?”

“去死吧,你这臭嘴!”王凉米气得一跺脚,箫音宛如疾风骤雨,转而射向粗豪少年。后者张开双臂,挤眉弄眼:“打是疼,骂是爱。来吧,凉米妹妹,尽情地蹂躏我吧!”

观战众人早已炸开了锅:“谢大嘴练成了谢氏那门上古神通?”“你们懂什么?谢玄那小子虽然惫懒顽闹,没个正经,天赋却是奇佳。”“这下子,谢玄可把其它世家的小字辈都压下去了!”

“糟了!”醒过来的王敦攥紧拳头,涨红了脸,“谢大嘴这货太阴了,偷偷摸摸练成神通,难怪逼着我们撞浪哩!”

“贤弟,沉住气。古语有云,瓷玉不与瓦砾相碰,识时务者方为俊杰。”王献轻摇湘妃竹扇,扇上写着四个摇曳生姿的大字“急流勇退”。

“尔等为何长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王徽一拂衣袖,神色凛然,“须知我琅琊王氏男儿,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二人脸露惭色,王徽望向天空掠过的一片浮云,悠悠说道:“二位弟弟均是王氏瓷玉,为兄甘做瓦砾,为你们出谋划策,料理后事。”

此时,两艘画舫业已稳住平衡,各以术法封住船底漏洞,彼此来回游走,寻觅对手破绽。一道道江流被操控而起,升腾拍击,在半空千变万化,频频相撞,掀起无数狂风巨浪。

蛇牙峡外,一艘挂着商号旗帜的楼船缓缓驶来,由远而近。潘安仁目光一闪,暗掐术诀,画舫突然鱼跃而起,向前急冲,恰好撞上被王导催动的浪墙。

轰然一声,谢氏画舫被浪头撞歪,船头一扭,失控般地向商船冲去。

蛇牙峡口正处燕子矶上游,亦是长江进入建康都城的水道。两岸险峰崖立,江面狭窄扭曲,宛如蛇牙森森交错。

水流经此陡变湍急,厉风劲吹,波涛轰雷,前仆后继地拍击崖岩,卷起千百堆雪沫。

峡口中心,两艘画舫遥遥对峙,随波跌宕。依据撞浪规则,舫上各留二十名寻常船夫划桨,另选二人充当撞浪主力,俗称“弄潮儿”。

谢氏这一边,潘安仁当仁不让,抢在船头,粗豪少年背靠船舷,翘起二郎腿,抓了把玫瑰香露瓜子,兴致勃勃地瞧着王氏众人七嘴八舌,为了弄潮儿的名额争论不休。

“都一边待着去!”王敦一撸袖子,把周围一干弟兄推得东倒西歪,“我上!只要一个回合,定把潘三眼那混蛋撞成落水狗!”他年纪虽小,天资卓越,术武兼修,已被大晋十大道门之一的呼风唤雨楼定为预备弟子,只待二十冠礼之后,便将正式入门。

“贤弟稍安勿躁,且听为兄一言!”王家二房的七子王献广袖飘飘,排众而出,“自古云,长幼有序,则事业捷成而有所休……古人又云,弟有其事,兄长服其劳……古人复云,兄者,当仁不让于弟……”

“打住!打住!”王敦不耐烦地挥挥拳,“我听不懂你这些之乎者也的酸东西,有话爽利说!”

“贤弟请看!”王献清啸一声,手中折扇迎风一抖,露出冰蚕丝扇面上四个龙飞凤舞的大字。

“郎情妾意?”王敦读出扇上题跋,一头雾水。

“哎哟,拿错了。”王献面色一红,手上变戏法般换了柄红蕤折扇,哗然抖开,“贤弟再看!”

“饶我一命?”

“啊呀,又拿错了!”王献忙不迭地再换折扇,檀香扇面上赫然写着“舍我其谁”!字如铁画银钩,遒劲挺拔,似有刀剑兵戈冲射而出。他是大晋十大道门——鬼谷的预备弟子,一手好字深得鬼谷百艺神韵,被誉为未来的书法大家。

“搞了半天,原来你想自己上啊?切,就你那半吊子术法还想跟我争,告诉你,门都没有!”王敦伸手去撕扇子,二人扯成一团。

二房五子王徽连忙喝止:“敦弟,阿献,休得在外人面前内讧出丑!”他唇红齿白,风神高迈,也是大晋十大道门之首——太上神霄宗的预备弟子。

“兄弟同心,其利断金。依我看,你们俩个……”王徽清澈无瑕的眼神在王敦、王献脸上转了又转,二人充满期待地看着他。“怦怦”两声,王敦、王献齐齐栽倒,神情呆滞。

“兵不厌诈都不懂,还抢个毛线?”王徽收回切上二人后颈的手掌,洒然一笑,仰望苍天,“不如为兄出马,一个顶俩!”

“咚!”定船的铁锚陡然砸下,正中王徽后脑勺。他眼冒金星,摇摇晃晃地回过头,恍惚望见王凉米一脸坏笑地走近:“嘻嘻,堂哥,兵不厌诈喽。”

王氏众人缠闹半天,方才定下两个弄潮儿的人选。由术法修为最稳固的长房长子王导担当主力,最受王亭之宠幸的孙女王凉米控制船尾,形成前后呼应之势。

此时,城里闻讯赶来的看客络绎不绝,舟船挤得里三层外三层,绵延相接的顶篷犹如彩云起伏。江畔的山崖上也高高低低站满了人,各自摇旗鼓噪,击节起哄,惊得半空鸦雀乱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