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狩真接过来,轻轻抿了一口,茶水细滑如丝,沁人心肺,浑身毛孔酣畅舒张,顿觉浊气尽消,连体内的三杀种机剑炁也多了几分灵动。
“啊——”夏风轻呼一声,“世子,这是用来漱口的。”
支狩真讶然道:“这不是辅助修行的雪莲子么?”
夏风轻笑道:“这只是寻常货色啊,以前大世子还用来净手呢。”
“休得无礼!”春花瞪了夏风一眼,对支狩真解释道,“世子有所不知,上好的雪莲子产自极荒的玉龙雪山,府里还存了不少。世子要是喜欢,我明日里取来。”
这边秋月为支狩真换上可以汲取地气的高脚蘅芜木屐,那边冬雪又问支狩真点上何种熏香,单单熏香种类,便有七百之多,其中辅助修行的有三百来种,又按功法性质不同加以细分。
四个侍女张罗完毕,又问支狩真是否需要暖榻,方才躬身退去。临行时夏风欲言又止,支狩真问她,夏风才道净房里摆的百年火精枣不是吃的,而是如厕时塞住鼻孔,防止异味,世子务要弄错云云。
支狩真啼笑皆非,打发侍女离去后,他修行了一遍虚极钉胎魂魄禁法,这一次居然运转到四十二个周天,方才觉出疼痛收功。无论是金鼎内的檀香,打坐的软玉蒲团,还是净瓶里插的九色奇花、架上摆设的古器珍玩都令他功行收益,事半功倍。
卧房里用来照明的并非灯烛,而是一只桌面大的海蚌。壳内珍珠如瓜,光华夺目,照得四周纤毫毕现。支狩真合上蚌壳,上榻就寝,手上兀自握着断剑。
睡至半夜,他陡然惊醒。黑暗中,一双诡秘的眼睛隔着半透明的琉璃窗,一眨不眨地盯着他,闪着妖异邪恶的光芒。
“砰!”支狩真拔剑掠起,一剑破窗,琉璃碎片纷纷激溅。外面夜色迷蒙,人影无踪,池水泛着冰凉的幽光。
支狩真默立许久,夜风呜咽如泣,寒意渗骨。
眼前是一方水榭,流水幽凉清冽,映着渺茫的灯火。水蔓的枝条深茂纠缠,盘如龙蛇,在池底拖曳出深深浅浅的暗影。
水榭中央,庭阁耸峙,水的波纹倒映在雪松木的阁匾上,粼粼碎碎,光影摇曳。
“听珠阁。”支狩真仰望阁匾,低声念道。
“春花、秋月、夏风、冬雪拜见世子。”四个美貌侍女穿着樱桃红、杏子橙、孔雀蓝、羊脂白的对襟束腰窄袖长裙,从阁门前迎上来,盈盈跪拜,怡人的香风轻轻袭来。
“听珠阁本是永宁侯长子的住所,也是侯府最佳的一处修行之地。这里的每一片砖瓦、每一块木板、每一件器物皆从八荒各地搜罗而来,请道门的匠作精心铸制。既可温养气血,润泽浊气,又能明心凝神,纯化清气。在此修行一日,抵得上寻常十日。”王夷甫看了支狩真一眼,告辞道,“世子早些歇息,明日我再带世子拜见你娘亲。”
支狩真一步踏入听珠阁,眼前眩然一闪,竟置身在深邃无垠的夜穹之中:斗转星移,参商沉浮,璀璨的流星仿佛雨瀑冲刷而过,无数光线耀眼迸射,明灭变幻……
他听到隆隆巨响,仿如天崩地裂,震得星空膨胀,向外无限延伸。星斗纷纷坍塌,缩成点点黑暗的漩涡,继而猛烈炸开,喷射出五彩缤纷的气焰光雨,在空中汇成一片片星云,聚合盘旋,崭新的星斗跳跃而出……
如此周而复始,不知过了多久,支狩真恍然惊醒,苍穹似泡影破灭,消失眼前,眼膜底上犹自闪着点点星光。他这才瞥见,一面巨大的屏风伫立正堂,墨色深幽,恰是一幅星空夜景图。
四个侍女怔怔地盯着少年,支狩真心中一动:“怎么了?”
“这面屏风是侯府的传世之珍,由昔日道门领袖,星谷的开山祖师庄梦亲手绘制。”春花定了定神,柔声答道。
“据说屏风里藏着天地宇宙的生死奥秘,只有有缘人方可一窥。”夏风接着说道,音色脆如鸟鸣,“若是其他人见了,也就是一幅普普通通的星夜画。”
秋月暗暗留意支狩真的神情,试探着问道:“世子刚才出神了片刻,莫非……”
支狩真断然摇头:“区区一个破屏风,连花花绿绿的颜色都没有,还能看出花样来?”他掩住口鼻,蹙眉道,“我只是闻到了阁里一股子怪味,被熏得头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