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走!”图客银牙一咬,恨恨地道,“但本姑娘没骗你。我出了事,你肯定跑不掉!”这姓原的年纪虽小,却心硬如铁,油盐不进,剑上杀意凛然,她辨得出对方心意已决。
“那就不劳姑娘费心了。”支狩真的长剑一点点收回,剑尖依然指向图客,剑势隐隐锁住了她。
图客“哼”了一声,转身掀开车帘,又不甘地瞪了支狩真一眼:“你到底想要什么?即便是魔门宝笈、修炼大药,我师父也拿得出来!你帮我一次,得到的更多!”
“你该走了。”
“在我们图翼部落的大草原上,住着一种头上长角的灰兔子,叫角兔。它们在地下挖出三、四个洞窟,用来藏身避难,连最老练的猎人也不容易抓到它们。你虽是侯府世子,雷霆崖预录弟子,可仅仅两个洞窟就足够了吗?眼下的大晋表面上繁花似锦,暗地里险流汹涌:外有我大燕虎视眈眈,内有世家、皇室之争,佛门、道门之斗,局势一触即发,所有人都会被迫卷进去,稍有不慎,粉身碎骨。你就不需要我合欢派为你提供第三个洞窟吗?”
支狩真蓦地心中一动,万一他将来身份败露,必然会被太上神霄宗舍弃,遭来道门、世家的双重追杀,几乎死路一条。
而魔门就是一条逃生的后路。
图客等了片刻,见支狩真始终一言不发,失望地扭头要走。
“你师父是谁?”她听到背后少年的语声。
“合欢派掌教——日月真君顾散日!”图客猛然回过头,急促地道,“相信我!我们草原儿女最重信义。你今天帮了我,我师父就欠你一个大人情!他可是炼虚合道、杀人如麻的真君!”
支狩真斟酌半晌,微微颔首:“你以长生天起誓。”
“好!”图客毫不犹豫地答应。
支狩真看了她一眼,长剑缓缓收鞘,坐回到玉帛褥子上,脑海里浮现出初见永宁侯的一幕。
除掉永宁侯,便可永绝后患了吧。
马车驶入曲折幽美的青花巷,王夷甫醉眼迷离地揭开车帘。外面曙色薄明,晓风轻暖得像杨絮,莺燕声声啼鸣,空气中还残留着一丝熏熏的烟火味。
“哈哈哈哈,世子还真是一步登天!你们说是不是?是不是!雷霆崖啊,那可是道君居住的雷霆崖!博陵原氏这么多年,进入雷霆崖的族人十个手指都数得过来!”王夷甫竖起双手,伸到裴夫子和王子乔眼前使劲摇晃,又乐呵呵地笑起来。
“说的是,说的是。”对面的裴夫子忍俊不止。回府的路上,王夷甫便一直如此,语无伦次地说一阵,傻笑一阵,再说一阵……
“王长史是太高兴,喝多了。”王子乔微微一笑。
“不,我不高兴!”王夷甫把头摇得像拨浪鼓,“我王夷甫是个酒囊饭袋!打通不了崇玄署的关节,差点害得世子当众受辱。是我无能啊!你们晓得吗,冲虚子合上玉轴金卷的那一刻,我心里只有四个字——”他哑着嗓子,用力捶打胸口,敲得砰砰作响:“君辱臣死,君辱臣死啊……”
王夷甫哽咽起来,喝醉的眼愈发红了。
“夷甫兄!”裴夫子悚然动容。
王子乔目光一闪:“这么说来,能入太上神霄宗,全是小侯爷一人所为了?这倒奇了。”
“奇什么?吉人自有天相!”王夷甫一瞪眼,指手画脚地嚷道,“孔尼、曹德、本朝太祖哪个不是如此?这是得了天眷啊!”他又哈哈大笑起来,一时连打了几个酒嗝,急忙把头探出窗外,俯身呕吐。
支狩真乘坐的车驾跟在后面。他独自斜躺在玉帛褥子上,发梢滴着水珠,双臂抱剑,似在假寐。
“还不出来吗?”支狩真睁开眼,低声喝道。
一缕微风扑来,车帘轻晃,少女的身影一闪而入,在支狩真对面坐下,掌心抛弄着玉璇玑。
支狩真沉静地看着她。此女拿走玉璇玑后,竟然借机耍赖,非要自己帮她混入侯府车队,才肯归还,否则宁可摔碎此宝。当时人多眼杂,他不愿生事,又怀疑对方受原氏或王子乔等人唆使刻意闹事,才隐忍下来。
“只是一块吸纳元气的古玉,紧张什么?”图客撇撇嘴,随手把玉璇玑抛回去。
“你我素昧平生,姑娘打算何时下车?”支狩真收好玉璇玑,径直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