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夜锦衣突然开口。
“嗯?”赵浅予停下来,认真地看着夜锦衣,等着她的回答。
“您的父皇和母后知道吗?”
赵浅予笑了笑,用宽慰的口气道:“父皇和母后一向疼爱我,只要我开口,他们一定会应允的。”
夜锦衣眸光沉了沉,再次问道:“您的父皇和母后知道他们疼爱的宝贝女儿为了一个男人已经卑微至此,甚至愿意去做侧室了吗?”
赵浅予哑然,犹豫了许久才从口中蹦出一个字:“我……”
“况且,公主不只看低了我,也看低了晋卿,晋卿和我之间只有朋友相知的情谊,我不愿意嫁,相信晋卿也不愿意娶。”夜锦衣的口气出奇地柔和,她轻轻起身,看着赵浅予戴着贵重头饰的发顶,轻轻摇了摇头,“公主,若是没有别的事,我就告退了。”
夜锦衣没有等到赵浅予的回答,她抬起脚转身朝门口走去。
“等等。”
夜锦衣顿住脚步,扭头看向赵浅予。
那个美丽却又脆弱的女人此时低头看着桌上的茶盏,略微颤抖地开口问道:“我只是想要他高兴,如果那个人是你,会是最好的结果,你不再考虑吗?”
赵浅予微微侧头,看向夜锦衣,露出她那双带着请求的卑微的又惹人怜爱的双眸,这样的眼神让一向冰冷的夜锦衣心头一颤,颤出些怜悯的情绪来。
夜锦衣一怔,叹了口气,狠心冷冷道:“我和卫卿笑已经定亲了。”
这次,换赵浅予怔住了,她似乎是反应许久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半晌,她朝着夜锦衣笑了笑,带着真诚的目光道:“那,祝福你们。”
也正是此时,夜锦衣才发现,原来赵浅予对卫卿笑也并非绝情,她的心底对卫卿笑是有感情的,方才赵浅予的反应就是最好的证明。
“如果你真的痛苦,也许,有个孩子,会好受一些。”夜锦衣站在原地想了很久很久,才对赵浅予说了这样一句话。
因为她找不到其他的解决方法,如今的一切都成了定局,她改变不了王诜对赵浅予的无情,也改变不了赵浅予对王诜的痴情,只能从别的地方找出路。
也许,有个孩子,能让赵浅予将目光从王诜的身上移开一些,也许这样,赵浅予才不会总是做这些伤害自己的事情吧。
也许。
“姑娘是不是有些过分,我家将军将你当做唯一的知己,你隐瞒我家将军六年之久,如今竟连一句解释也没有,一声抱歉就将我家将军打发了,你……”厉奴似是气不过夜锦衣此时这毫不在乎的态度,忍不住替自己家都尉鸣不平,冷声道。
“厉奴。”王诜轻轻抬手,将厉奴的抱怨打断。
他仍旧看着夜锦衣,严肃认真地盯着夜锦衣漆黑的眸子,许久之后,才缓声道:“我知道你有不得已的苦衷,我不在意你隐瞒身份的事情,你仍旧是我最好的朋友,这一世都不会改变。”
夜锦衣闻言,有一瞬间的动容,然而也只是那短短一瞬罢了。
她在想,为何王诜对朋友这样的情深义重,却不能对自己那尊贵非常却唯独在他面前无比卑微的妻子有一点点怜悯和疼惜。
赵浅予,只要想到那个本来高傲尊贵却甘愿放下尊严祈求丈夫疼爱的女人,夜锦衣心里就有股说不上来的滋味。
她为什么要放开卫卿笑的手,来追逐着一个不爱自己的丈夫,这样地委屈。而现如今,那个曾经最爱着她的卫卿笑,也已经离开,回到年幼时赠过她一枝梅花的那个真正的“琳琅”身边了。
夜锦衣突然觉得,这个尊贵的公主,实际上已经一无所有了。
“驸马都尉随意。”淡淡地丢下这几个字,夜锦衣缓缓地转身,却在转身之际,对上了身后赵浅予那一双浮着哀愁的翦水秋瞳。
不知是不是方才她想的太入神,竟然连赵浅予的轿子到了身后都未曾发觉,甚至连赵浅予何时已经缓步走到自己身后也没有一丝察觉。
是以,在转身看到赵浅予时,她有一丝惊诧,甚至不自觉地后退一步。
赵浅予却面色淡然,只微微错开夜锦衣,朝王诜浅浅一笑道:“听闻驸马回来,不知道此行是否顺利,路途劳累,还是早些进去歇着罢。”
王诜闻言,淡淡地点了点头,又目光殷切地看了夜锦衣一眼,方才走进伯牙居的大门。
赵浅予并没有着急进去,只是将目光从王诜的背影移到夜锦衣的脸上,她端详了夜锦衣清丽却又带些苍白颜色的面庞许久,似乎是想确认眼前这个女人果真是曾经自己口中的那个夜公子。
“多日不见,公主可好?”直到夜锦衣淡淡开口,赵浅予才停住了自己探索的目光。
她终于确定,面前的人就是夜锦衣。
赵浅予露出温婉而又得体的笑容,走到夜锦衣的面前,抬手轻轻握住夜锦衣的手,柔和道:“夜公子,我们可否谈一谈?”
显然,她还没想好该如何称呼这个已经变成女人的夜锦衣,所以她仍旧唤夜公子。
夜锦衣并未觉得赵浅予这样叫自己有何不妥,她只是没有想透赵浅予要和自己谈什么,也没有想明白赵浅予这突如其来的亲近是为了什么,所以她点了点头。
坐在佛堂外室的软榻上,透过白色的轻薄纱幔,夜锦衣隐隐能够看到赵浅予的身影。赵浅予正点燃了一炷香,虔诚地朝着那尊栩栩如生的金色佛像一拜,才将那柱香认真地插在佛像前的香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