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睡不着的朱厚熜还在房间内绷着脸走来走去,虽然杨廷和答应再重新议定登基的章程,但他还是十分不安,今天下午发生的事,让朱厚熜认识到自己这个新君是何等的“渺小”无助,毫无根基的自己,身边没有任何人能帮上忙。徐晋只是帮自己说了句公道话,马上就被毛澄那老东西骂得狗血淋头了!
这时,跟班陆炳机灵地溜了进来,朱厚熜不由一喜,连忙低声问:“徐晋那家伙怎么说,可有好主意?”
陆炳挠了挠头道:“徐公子让王爷安心睡觉,明天就会有个好结果。”
朱厚熜愕然道:“就这样?没说其他?”
陆炳摇了摇头,朱厚熜不禁皱起了眉头,不过他知道徐晋不会无的放矢,而且心中对徐晋有一种盲目的信任,这是当初在上饶县大半年养成的习惯。徐晋无论是参加文会,还是科举考试,每次都能拿第一,而面对来势汹汹的贼匪,最后均可险为夷。
而且,仔细算来,徐晋救过他三次,一次免于寒夜冻死街头;一次免于被信江水淹死;一次免于被铅山匪贼砍死。所以,如果说朱厚熜对谢小婉有着亲姐姐一般的眷恋,那么对徐晋则视之为可以依靠的大哥。
陆炳愤愤地道:“那帮老东西太过份,欺负王爷年幼!”
朱厚熜摇头道:“他们是欺负本王朝中无人罢了,今天若是有重臣替本王说话,本王何须这么狼狈。”
陆炳眼珠一转道:“王爷,徐公子现在还没官职,帮不上王爷说话,不过王爷登基后可以召徐公子的老师回内阁啊,那王爷岂不是有助力了!”
朱厚熜眼前一亮,伸手一拍陆炳的肩头,喜道:“这个主意好,你小子总算聪明了一回!”
陆炳得意地嘿笑起来!
朱厚熜来回踱了几步,越想越觉得可行,首先费宏原本就是内阁大臣,只是被宁王和钱宁等人联手构陷,最后愤而辞官。如今宁王造反被抄家,自己到时下诏起用费宏复职入阁,名正言顺,没有人可以反对。
“对,就这么办!”朱厚熜兴奋地挥了挥拳头,在政治上还单纯的他看来,费宏是徐晋的老师,复职入阁后自然会帮助自己。
朱厚熜趴在茶几上嗷嗷大哭,杨廷和等人顿时傻了眼,这回轮到他们面面相觑,不知所措了。谷大用眼珠一转,嗖的飙前上前,动作敏捷得根本不像六十岁的老人,哈着腰安慰道:“哎呀,王爷别哭,这要是传出去都成啥样子,登基之礼可以再议。杨阁老,梁阁老,你们以为如何?”
杨廷和脸色微沉,就连刚才骂得徐晋狗血淋头的礼部尚书毛澄都默不作声了,文官多是爱惜羽毛之辈,谁也不想担上欺负幼主之污名,所以现在朱厚熜大哭大闹,顿时让他们投鼠忌器。另外,若朱厚熜闹起小孩子脾气,真的拒绝登基,那岂不成了天大的笑话,这残局也不好收拾啊。
得寸进尺是小孩子惯用的伎俩,一哭一闹,如果大人的态度有所松动,他肯定就会更加来劲,此时朱厚熜显然也发现了哭闹管用,于是嗷嗷的哭得更大声了,还边哭边嚷:“我不当皇帝了,我要回安陆州,你们送我回兴王府吧,这皇位谁喜欢谁坐去!”
徐晋站在一边冷眼旁观,心里却是给小奴儿暗点了一百二十个赞,这小子鬼精啊!
“既然王爷不同意登基礼仪,那臣等再议一个章程便是。”杨廷和沉声道,最终选择退一步,但看得出十分恼火。
朱厚熜闻言顿时不哭了,不过还趴在茶几上没动。
杨廷和目光落向伴读太监黄锦,喝斥道:“王爷旅途劳顿,还不赶快扶王爷回住处休息。”
黄锦机灵灵地抖了一下,脸色发白地上前小声道:“王爷,奴才扶您回去。”
朱厚熜这时也见好就收了,用袖子抹了把脸,站起来便默不作声地行出了房间,黄锦和陆炳战战兢兢地追了出去。
杨廷和冷冷地瞥了徐晋的一眼,警告的意味甚浓,接着一拂衣袖行出房间,他本来对徐晋还有几分欣赏的,此时却只剩了厌恶。政治便是如此,不是盟友就是敌人,这就是所谓的党同伐异。当然,在杨廷和眼中,徐晋只是一个连殿试都还没参加的贡士罢了,自然没资格成为他的敌人。
“好自为之!”礼部尚书毛澄丢下一句也离开了房间。
寿宁侯张鹤龄和附马都尉崔元意味深详地对视一眼,嘿,这位近来红极一时的新科会元恐怕要凉了,竟然恶了内阁首辅和礼部尚书,接下的殿试别说三鼎甲,恐怕前十都难了吧!
殿试虽然是皇帝主持,但真正阅卷的还是内阁大臣和六部的高官,内阁筛选出前十名的卷子,然后交给皇帝钦定名次。假如徐晋连前十都入不了,皇帝想点他为状元也不可能了!
众人陆续离开,房间内最后只剩下徐晋和太监谷大用了,后者叹了口气,自言自语般道:“杨廷和把持内阁多年,树大根深,这段时间帝位空悬,他总揽朝纲一个多月,任意妄为,现在更加跋扈了!”
这么低级的挑拨伎俩,徐晋自然不会上当,所以根本没接谷大用的话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