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就是说,马小婷确实回来过,但是却带着自己的东西走了。
林雨桐挑眉:“这情况有些不对啊。”
四爷点头,皱眉出去,站在水渠上四处的看。远远看见有人赶着羊群过来,就等在一边。见人靠近了才叫了一声:“老哥!打听点事。”
说着,从身上掏了一包烟直接扔过去。
对方一接,指了指豆腐坊:“你是打听着豆腐坊的小两口的事吧。”
四爷点头:“老哥知道啊?”
“谁不知道?”这人一笑,带着几分猥琐之气,“那小伙子是个傻的,那媳妇却长的俊。你说带着这么一个漂亮媳妇出来,还不把人给看住了,整天就知道没黑没白的干!我跟你们说,我们这里,每年都有放蜂人。一到花开的时候,就准点来了。他最早就在这豆腐坊住的。这哪一年又来碰见小媳妇的,咱也记不住了。反正是没多久两人就鼓捣到一块去了。”
他说着,就指了指周围的地,“这都是咱村上的。如今也就是农闲,等到农忙了,这里最热闹,进进出出的,晚上也有浇地的。这豆腐坊里啥动静咱听不见啊?那放蜂的年年来,来了走,走了来。来了就跟小媳妇……你知道的……前几天我还见小媳妇带着包袱,上了养蜂人的车了。不用问,肯定是朝秦岭南边去了。那边春来早,花都开了……”
跟着一个养蜂的,跑了!
老五是不管钱的,这几年挣的钱可都在马小婷身上呢。
不知道是不是知道老五要出事了才跑的,反正这个时间吧,可是凑的够巧的。
放羊的就说:“里面的东西收拾收拾带走吧。今年要翻修水渠,这破房子村上要拆的。”
把东西拾掇了,塞到后备箱。
回去直奔镇上,老大家两口子老三家两口子都回来了,在老二这边坐着呢。商量老五这事咋办。
林雨桐和四爷回来没瞒着,把事情说了。
然后八个大人就都看炕上的俩孩子,这可咋整?
金满城就说:“早看马小婷不是啥好东西。”又指了指坐着咿咿呀呀玩着的清雨,“也不知道是不是咱金家的种。”
这还真是说不来的事呢。
但一个大男人先说出这话,叫人觉得不上台面的很。
何小婉一拍大腿:“老五可不能真进去了,要不然这俩孩子咋弄?”
是啊!
俩孩子咋弄?
闺女大点,不到四岁,好歹好养活了。可这小的不到一岁的年纪,谁有这功夫养孩子啊?
英子给自家的孩子都是找了个老太太帮着带的,如今却去抚养这个?
还是那句话,谁知道这孩子是不是金家的种。
商量来商量去的,孩子还是只能放在老二这边。
回去之后,林雨桐买了十袋奶粉托人给捎回去。算是减轻了一点老二和英子那边的负担。
金老二呢,是找马小婷的娘家,只要有消息,得给我们家言语一声。
马小婷娘家简直都不敢相信:“我们家小婷跟人家跑了?”
那你们以为呢?
我的天啊!
那边娘家弟妹嫂子就没有不嫌弃丢人的。
真的!谁家的闺女干出这事,娘家都没脸见人。
这事有李仙儿那大嘴巴知道,转眼就宣扬的大家都知道。马小婷的村里也都知道,只不过当事人比如马小婷的娘家,反倒是最后才知道的。
臊也臊死了。
派出所那些在一起聊天,嘀嘀咕咕的都说这事呢。老五隐隐约约的,一天听一点的,终于后知后觉的知道,这些人说的是他。
是他自己的媳妇跟着人家跑了。
整个人跟疯了一样暴躁的很,晚上用头撞墙,撞的头皮血流,失血过多晕过去了。幸亏早饭真早,发现了给送医院了,抢救及时命保住了,不过严重的脑震荡,得在医院里住一顿时间了。
医院最害怕这种有自虐自杀倾向的人,病房也有专门这种恍惚带着护栏的病房。防止一个想不开就从窗户给跳下去。
出了这事了,人家派出所给四爷打了电话又给林雨桐打电话,意思就是很抱歉,出了这个意外。不过坏事边好事,这激烈的差点要了命的行为,把关在一边的那些钢铁厂的找茬的那一伙子给吓坏了。
这些人就是混,没想着会整出人命。
一五一十的交代了,其实老五没偷多少,偷出去也真就是废料。他们就是听老五跟人家说他大哥是工人,他二哥家是开饭馆的,他三个家是做服装生意的,他四哥还是当官的,想着家里的条件好,坑了这傻蛋讹一笔钱的。没想要把人往死的弄。
那这事就简单了。
老五没啥责任,出院就能回家了。
真是阿弥陀佛啊。
小老太在家里念了一声佛,“真要进去了,可是要坑死你姐了。”
出来了就不吭了?
老五这边是病没好利索呢,半夜从医院消失了。都知道是去找马小婷去了,可谁也没料到,一走就是两个月。
回来的时候瘦的皮包骨头了,精神还有些恍惚。
老三上去就是一巴掌:“离了那个女人你就活不了了是不是?孩子不要,家也不要!当了几年的活王八,你还惦记她啥!”
老五被打的一个踉跄,“我知道!我知道!我早就知道!她说好的不跟着那男人走的……她说过的……她说跟我过日子不跟那人走的……她肯定不是自愿走的……她肯定是等着我去找她救她的……”
这话听的人一愣一愣的,这老五是早知道马小婷跟别人有染啊。
这得多爱这女人,才把这一壶给喝了。不声不响谁也没告诉!
老三又是一巴掌拍过去:“你是猪脑子!都有了外心了,你还把钱都给她!蠢成这样,人家凭啥跟着你!”
老五呜呜的哭:“有钱了她就不走了!”
跟这傻子就说不明白。
“可人家还是走了,是不是?”李仙儿说他,“你当初发现不对,就该把人带回来。要是准备过,就在家好好过日子,一辈子别叫她出村子。这么多人盯着呢,她能上哪去?你傻不愣登还把人往外带,不是给人家睡你老婆提供方便呢吗?这一年一年的断不了,可不就出事了?人家放蜂的,不缺钱,虽然到处跑的辛苦,但确实是有钱的很呢。你整天就知道干活,脏兮兮的一捡破烂的,回来就臭烘烘的,谁待见你?”
何小婉拍了李仙儿一把,挤眉弄眼,这个时候说这个干嘛?往人家心口捅刀子呢?
她挡了李仙儿的话,说老五:“你要是还想着她,你就好好的干,把家里的日子过富裕了。好好的养着孩子,她还能永远不回来?她娘家在这里,她的孩子在这里,她能走多远。以她那性子,身上的钱就不会往出拿,不管是对谁。她只要有钱,只要知道家在哪,总会回来的。到那个时候,你再看!咱上下两层的小洋楼盖着,孩子养着供养上学,一个个的都体体面面的。你看她是愿意好好的在家过日子,还是跟着那不要脸的东西到处跑的去放蜂。听三嫂一句话,好好干!不光是城里能捡破脸,这各村也能收破烂。闲了去收破烂,忙了就去张罗那几亩地。日子一样能过好。还有那么多零碎的活,挣钱的道儿多了,只要肯下苦功夫是不是?”说着,就从身上掏出五十块钱来,“给!拿着!家里一分钱都没有,也不是个事。你拿着,把孩子接回去,叫马小婷看看,咱老五也是顶呱呱的汉子。”
说着,就给英子使眼色。
英子拿了一百递过去,“孩子还是跟着亲爹亲妈好。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的草窝。孩子没妈管,再没爸管,这可不行。”
李仙儿给了二十,林雨桐给了一百,“孩子小,养的要精心。我买的奶粉够孩子吃到过了周岁。等过了周岁,迷糊糊鸡蛋羹就能加着吃了,好养活。”
老五擦着眼泪,钱都收起来了,手牵着闺女,怀里抱着儿子,低着头,出了门。
尽管再不是东西,可这一刻,看的人鼻子都发酸。
主要是孩子,都不大,家里吃的没多少了,一分钱更是没有。孩子最爱闹个小毛病,吃的不消化了,着凉了,稍微不小心,就病。一个从前啥也不管只知道闷头苦干的汉子,如今带着俩奶娃娃,这日子想想都发愁。
老二坐在一边抽烟,从始至终一言都没发。
老三坐过去:“行了,二哥!走到现在只怨他蠢,还能怨谁?”
“就是觉得对不住爸妈。”老二揉着额头,“行了,一人一个造化。”说着,又说英子:“把清平和清安小时候不穿的衣服都收拾出来,给那边送去。”
说到底,没一个能狠得下看着不管的。
出来何小婉就说李仙儿:“说他那些干啥去。哄的他赶紧把孩子接走了事。要不然坑谁?坑完了二姐,我估摸着没办法了还得坑咱们。三两句话哄回去拉倒。钱给了,剩下的日子他自己看着过去吧。咱就是给他当哥嫂的,又不是爹妈。就凭他干的那些事,咱们算是仁至义尽了。还想怎么样?”
李仙儿哼了一声:“坑我?他坑的着吗?我可不跟你二姐一样好性子。真敢把孩子给我送来,你看我敢不敢关在门外面……”
悠悠岁月(64)
九零年的春节,头五天,一家子都没回镇上去。
初六得回去了。
几年老三说要给他办事,要给自家妈脱孝服,出孝了嘛。
这没人争抢,也是老三想弥补遗憾。这事就叫老三出头办了。
如今的老三不是半年前的老三了。都说是笑贫不笑娼,这话也没错。只要有钱了,过去的那点狗屁倒灶的事,那就不叫事。
人家说起来都会说,那小子别看坐了几年牢,出来人家一样有来钱的道。
属于一白遮千丑。
席面整整是个大菜,寓意十全十美。都是硬菜。
纸扎这些东西,拉了好几车。
有人说老三这叫烧包!
老大跟人家说:“有俩糟钱就觉得了不起!”
这事把他晾一边他这是又犯毛病了,钱都成了糟钱了?
但不管怎么说吧,事办的不错。挺亮堂的。
大概是上次给当爹的脱服闹的当妈的没了,这回当妈的脱服,老五两口子带着孩子早早的来了。
上了二十块钱的礼钱,又问老三说:“妈当年那棺材钱你跟二哥和四哥了没?”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呢!
何小婉从边上过,就说了一声:“给不给的,是我们三家的事,有你啥事啊?”
语气不是很好。
金老五就接话,“要是给了,那二哥和四哥就得补给我礼钱的,当时我办事,他们说做了棺材,就没上礼钱……”
老三掏了一百递过去,“行了!给你补上了,走吧!”
老五拿了直接递给马小婷,“收着吧。”
老三看着空荡荡的手,笑了一声,这他妈的老五啊。真是欠收拾!要今儿不是妈自家办事,非教训这没点人情味的东西不可。
刚才问的是屁话,这话需要问吗?
把棺材钱给二哥和老四,那是想干啥?当初那份钱拿出来,拿出来的不是钱,是情分。自己把这钱还回去,情分就还回去了。真给这钱,二哥敢把自己给踹出去。
自从进去之后,到回来这半年,这还是第一次见老五。
当年有点贪嘴的憨厚没心眼的弟弟不见了,变成了这个简直都不认识的人。
这一百块钱递出去,那边接了,那种感觉吧,兄弟们之间的情分,就值这个价?
从始至终,老二和四爷都没回头,该跟一边的人寒暄还是寒暄,就跟没听到一边的说话声是一样的。
林雨桐和四爷回来,好些都围住问呢,县城这两年发展确实是挺快的,看去县城有啥机会没有。
四爷说话从来都不会说的很满,只说伺候好果园,咱自己这边要建果汁厂了等等的话。金满城就在边上说:“如今啥最挣钱,就搞运输最挣钱,辛苦是辛苦,但一趟下来少说这个数。”他伸出一根手指,有人说一百?他嗤之以鼻,“一百?一百没人去。一趟下来至少一千……好些来拉货的客商,找不到车,给司机塞红包就想赶紧先走自己的货……”
好像他知道的特别清楚一样。他一说话,四爷就不说话了,跟别的人小声说起了其他的事。
但金满城的话还是叫听到的人热血沸腾啊。可谁都知道这钱好挣啊,只是这投资却不是一般人投资的起的。首先你得有车吧。大卡车是啥价钱?谁负担的起哟?
但这世上从来都不缺胆大的人。
家里的事完了以后,还没出正月十五,很多村上以前关系比较好的,都来了。一是拜年,二是打听点事。
啥事?买车的事。
这些人三三两两的合伙,从基金会分别高利贷贷了钱出来,找四爷问问,买车的行情。再就是在哪里能买到车。
林雨桐在一边听着,来了好几桌子人,凑在一起得买七八辆车吧?
还有问四爷有没有门路买到二手车。这车短途跑着,并不妨碍啥。拉货嘛。
“你大舅子不是以前在部队,能买到部队淘汰的旧车不?”
这话问出来叫人咋说嘛。
部队的东西那不是随便往出卖的。淘汰的东西人家也封存起来。这些东西真到战时,都是军用物资。别看说现在的军备是多少多少,你得算算那些依旧可以服役,却被封存起来的物资。这都是宝贝。
再说了,军队的车如果不是战时,那应该是保养的最好的车。
上哪弄去。
四爷跟他们说这道理,“要是客车的话,倒是能找到二手的。我大舅子现在在旅行社,接送外国游客的旅行车更新换代的块,往往是七八成新就换了。这车倒是能买到一两辆吧。”
卡车这个要找二手肯定也能找到,但这对车不了解的人谁都不知道这车的真实情况,买回来半路故障耽搁人家多少事。
这话也不是没道理。
完了四爷就给介绍了地方,又给矿泉水在省城那边的办事处的那两位打了电话,叫他们接待一下,帮着去看看车,别的就不插手了。
可说实话,这干啥事都有赔有赚,哪有百分之百把稳的事。除非就是干一份稳定的工作,不死不活的吊着。
唯一觉得叫人欣慰的事,人的胆子真的大了,敢于尝试着走出去挣钱了。
过了正月十五,上班了,周扬来了。校区的建设县里得听他的意见,这段时间他会在这边。人跟以前一样,住的还是政府招待所。
“我嫂子愿意你过来?”林雨桐请他到家里吃饭,闲聊的时候不免说起这事。从省城到县城,一般人真不容易想通。
“我跟你说学校老师的现状你就知道了。”他拿着卤鸡爪一边吃一边道:“科研经费,没有!也就是老师,能从你这里获得资助。福利待遇,没有!房子还是筒子楼,短期内看来没啥能可能搬迁。那地方你知道的,东家咳嗽一声西边马上就给你送感冒药。大声说话都不敢啊。住了这么些年了,你说……咋办?我爸妈跟我们住,闺女还大了。就那四十平方,怎么挤。以前孩子小,还罢了。如今孩子都大了,又是女孩子家……这边呢,我动心的原因就是宿舍楼同步盖起来,面积大啊。最小的都是一百平的大小。我呢,能分个一百三四的面积,我觉得就挺好。再说了,这边的发展情况不错,生活的会比省城轻松。还是那句话,宁为鸡头不做凤尾。在这边我说话算话啊。另外,在省城也没啥损失。房子还是我的房子,将来真要分的时候,不可能漏了我这一份。我是分校的头头,重要性不可同日而语。不用看老师的面子,也不会少了我的。你算算这笔账,不管怎么算,我都是赚了。”
林雨桐点头,是这个道理,“叫老师听到这话,得劈了你。教了俩学生,没一个肯跟着他做研究的。”
周扬叹气:“想想也是,挺对不住老师的。”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说闲话,吃了饭,原本相等四爷回来的,不想四爷没等到,等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原来对门的宋大婶的儿子。
一条巷子里长大的,叫一声哥真是应该的,“您怎么来了?”这天都黑了。
这位老哥就说话了:“桐,赶紧回镇上去吧。你家出大事了。”
谁啊?
“我二哥还是我姐?”林雨桐吓了一跳,回身就摸电话要给四爷打电话。
这位喘着粗气:“差不多吧。反正都挺麻烦的。”
这说的是啥话啊。
但她知道,再想问,怕是问不出啥了。这老宋家的二儿子,打小就木的很。
说话哼哼囔囔的,从来就没说清楚过。
林雨桐给四爷打了个电话,周扬也就没法呆了,起身告辞:“要是有帮得上忙的,你只管言语。”
林雨桐应了一声,“家里的电话你知道。随后咱们电话联络。”
送走了周扬,林雨桐换了衣裳,那边四爷就回来了。
林雨桐把宋二哥叫上,一起上了车。也不要司机送,四爷自己开车。
“到底咋回事啊?”四爷扭脸问宋二哥,“我二哥家出事了?”
“嗯啊!”这位结结巴巴的,“你们家老五家的媳妇把孩子放在你二哥家,然后人就不见了。这都养了三天了,还不见回来。本来还想着……想着说……跟老五出去了……结果刚才来了一伙子人,说是要赔偿的……”
要啥赔偿啊。
问了半天,说的糊里糊涂,再问就是五个字:“我不知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