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着送林雨桐离开,老孙还在砸吧嘴,“气魄是不一般啊!”
秘书默默的收拾东西,不知道老板说的气魄是说林主任有气魄,还是那份设计有气魄。
这份有气魄的设计,林雨桐自然是完成不了的,也没想过请什么大师。
家里就有现成的呢。
“请我啊?”四爷看着这份草图,“我的价钱可贵!”
“我以身相许。”林雨桐对着草图还兀自兴奋,“我这个大致规划怎么样?”
一直没做过这么具体的事,还真有些急于得到认可的意思。
四爷先说好,然后才道:“将你们现在的办公楼,放在中心的位置,这个不好。你得留够以后开发区继续向外发展的空间。”他说着,就将图纸收起来,换了地图过来,朝外画了一个大大的半圆,“你看,你们只能朝北和朝南发展。这个半径内,都是可发展的空间……”
林雨桐咋舌,她发现这个弧度连太平镇都给圈在里面了。
这要建起来,大致都相当于原来县城面积的四到五倍。
“你还得给企业留足足够的发展空间。”四爷只说了这两点就停下来,没继续打击下去。
好吧!
自己这个规划还不成熟。
反正以后的这段时间,四爷得空了就去开发区转转,林雨桐也确实是不急,老孙那边落实不了,这边都只能是空中楼阁。
林雨桐还没顾上催老孙呢,结果突如其来的出了一件事。
老二带着村里的几个人来了,大晚上的看来是走的很急。
肯定是出事了。
“咱村今年是遭了人祸了。”老二还喘着气,带着几分后怕,“那什么……开年给庄稼追肥,结果如今早该发芽开花的树,竟是都没动静。有的树出芽儿了,可没几天,全枯了。”
“化肥是假的?”林雨桐心里咯噔一下。这要真是这样,可真能坑的人跳井。
为了种果树,这几年地里都没什么收入,要容易今年第三年了,管理的好的,多少开始挂果了。可这猛地来着一下子。树死了,这几年的牺牲都白费了。如今重新再种果树,又是一个三年。连着五六年庄稼地里没收入,这日子可咋过?
“从哪里买来的化肥?”四爷问几个人。
供销社的化肥不可能是假的。这个是可以保证的。
刘成就说了:“要是供销社的不是就有主了吗?咱也不怕啥!咱这次买的化肥,是外地人来推销的,比供销社里的要便宜两块钱……”
外地人,啥也没留下,上哪找去。
这本来就是一锤子买卖的事,人家打死都不会再来第二回的。
“大概有多少人家买了这个化肥。”四爷又问了一声。
老二叹气:“怕是得有六七成。”
这么多!
也是!如今这化肥比较紧缺。老二自己用的是林玉健从省城直接找关系批下来的,果园子都用的是这个。老三家就那点地,也用的这个。贵肯定是稍微贵一点的,但好在东西是真东西,没出差错。
可金满城那几亩承包来的地,彻底是毁了。树苗子四绝了。
老二说:“他不常回去看,化肥上了,他反倒是不急着浇水,说是等下个星期吧,天气预报说有雨。春上的雨能有多大,能浇透不?这一旱,反正是彻底的烧死了。人家那还有活个三四成的情况,他那边树梢子都能当柴火烧了……”
林雨桐明白他们的意思,具体该咋办,他们也不知道。但就是想找个有见识的人,帮着拿拿主意。
四爷就说:“你们给镇政府说了没?”
“说了。”刘成佝偻着身子,“可人家就说调查调查,然后没影了。”
这咋调查?
林雨桐马上就给老孙打了电话,把这个情况说了:“……对咱们区的情况,我也不了解。是不是也有人买了类似的化肥,这个我觉得需要深入的了解一下。如果真出现了这一类情况,咱们该做应急处理。”
老孙表示他马上安排,两人才挂了电话。
可再怎么补救,这损失都已经造成了。
英子过来批发食材和香料的时候就跟林雨桐说:“有人跟咱借钱,说是一分二,一分五的利息都行,只要能把钱借给他们。好些人都找你二哥呢,说只要能弄来钱,怎么都好说。我吓的不敢叫你二哥应承,你说这事能干不能干……”
民间自来就有这种借贷形式。好些人都靠着做这个中人养家糊口呢。
比如我有钱,可以放到英子的手里。放上一千块吧。英子又把这一千块借给别人。跟往出借钱的人说,壹分的利息,年底给你。跟借钱的人说,一分五的利息,年底至少得把利息结算给人家。这人年底光利息得给人家一百五,这里面有出钱这一方的一百,有中人的五十。要是关系好的话,可能会给你按照壹分二或者真就壹分算。
听起来一百多块钱不多,那是没算人均收入。
如今城里的工资一百多算是普遍的。农村羡慕城里羡慕的什么似的,可想而知农村的收入水平是怎么样的。一百多块钱,占总收入的四分之一。
这可光是利息,本金还欠着呢。拖上几年还不上,利息就比本金高了。
这跟当年吃不起粮食,借人家的玉米还人家小麦是一个道理。利息高着呢。
林雨桐就说了:“您要觉得关系好,那这钱你就直接借了。可千万别干那中人的事,我二哥那性子也干不了那个。看着谁都可怜。”
老二在村里乡性好,这也不是没道理的。
去年有个跟他关系好的,结果淋巴癌说没就没了。人没了,家里的媳妇刚过一百天就找招赘男人上门。他朋友的爸妈就说了,好歹守上三年,三年过了,你是嫁还是怎么的,都随你。老两口以前是职中的老师,退休了也有退休工资。养活俩孙子紧巴是紧巴,但肯定能过的下去。结果这媳妇不愿意等,就是要招赘,这边不愿意,叫了他娘家哥哥弟弟过来,叫骂的半条街都能过来。老爷子老太太吓的啊,人家那是拿着棍子上门满屋子的砸啊,冲着他们也敢上。老两口吓的往出跑,别处不去,就朝英子饭馆这边跑。边跑边喊老二。
都说是人走茶凉,这街坊四邻跟当年他家儿子好的不少,但没一个出来说句话的。
金老二就管,把英子手里的剔骨刀一抢,拎着刀把那媳妇的娘家兄弟俩撵了半条街去。
谁心里没一杆秤,是不是?
对死了的人都够义气,那对谁不实诚?
反正是家里哪怕是找几个去地里帮着干活赶工的人,一放出口风说要帮忙的,那至少也得是几十个壮劳力。英子得在食堂开五六桌那种程度。在地里干活还专门有个管事分配任务的。就知道人手有多旺。
英子不爱叫老二在食堂呆着帮忙,就是嫌弃他这一点。
这个朋友来了,肉多切一点。那个朋友来了,酒打上二两送过去。
还有那素不相识的,老太太带着孙子赶路到镇上赶集,说累了,给我喝点水吧。金老二看人家孩子对着肉流口水,能切上一小块烧饼给人家孩子夹上一片肉递过去,还得搭给祖孙两人一大碗肉汤喝。有过两次之后,人家那祖孙回回都来讨水喝。
这还咋做生意啊。
不用你帮忙,地里干活去!就不是那做生意的料。
林雨桐这么一说,英子一拍大腿,“你二哥真干的出啥也不挣,就给人家白跑着借钱的事。到时候夹在中间,两头不是人……这事是不能干!”
送走了英子,自家这边是迎来一拨借钱的人。都是以前跟四爷和林雨桐关系好的,过来张开嘴了,那多少都得给。
何小婉那边被借钱的都挤满了,老三那是爱交朋友,好友到处都是。幸好出去跑代理了人不在,何小婉都不开门了,也没处打麻将去了,躲到林雨桐这边,白天跟小老太和张嫂,三人在家打扑克呢。
“我手里没那么些钱。”何小婉两手一摊,“我妹子借钱我都只给了一百。上哪给他们去。问你三哥的电话,我说人在外面跑,哪里有固定的地方。把人给打发了。反正都不是好东西,疏远就疏远了,以后不来往才好呢。”
老三回来又有的吵了。
小老太就说她:“该跟老三说一声的。许是有个关系特殊的……以后知道了再跟你吵……”
“有啥特殊的?”何小婉摆摆手,“吵就吵呗,早跟以前的关系断了,我早省心。”
省心?
谁都像省心,林雨桐也想省心呢,可还真就没办法省心了。假化肥的事,开发区比太平镇还严重,冬麦基本都死了……如今地里是枯黄一片。好些农民在地里是嚎啕大哭。一家人指着这地吃饭呢。
报警!调查!开会商量办法。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回家了,孩子还不叫人省心。
清宁顶着齐耳短发,正将头发扒拉开叫小老太看她的耳朵:“……真一点都不疼……一枪就打耳朵垂上了……”
不光是剪了学生头,还去打耳洞了。
见他妈回来了也不怵,笑嘻嘻的过去:“您看,好看不?”
不知道啥时候流行起这个发型了,其实这头发不好打理,尤其是不顺溜的头发,早上起来跟爆炸了一样。想象是美好的,不用扎辫子,随便梳几下就行。可现实是……
你明天早上对着镜子就知道了……
悠悠岁月(68)
新娘子快来的时候,大家都出来看了。
这个不是掐着时间来的,当初说好的时间如今已经推迟了快俩钟头了。
中间说好的好些事,女方那些亲戚又给加了价钱,媒人来来回回的磨嘴皮子,反正是将新媳妇哄上车了。
等上了车,这事就成了。
哪怕是人脑袋打成狗脑袋,都没事了。
不结仇的都不算是亲家。
到了村跟前,鞭炮一鞭接着一鞭,声音震天的想。
李仙儿就酸溜溜的跟林雨桐搭话:“桐啊,咱们那时候结婚,拢共也就响了一鞭炮。还是那种屁响的炮。等老五结婚的时候,你还记得不,那炮响的,断断续续的,我那时候就觉得,老五跟马小婷的日子大概过不到头。”
事后诸葛亮!
林雨桐点点头,不想再人群里继续这个话题,指了指快到跟前的婚队:“来了!等会看看如今都是啥嫁妆。”
李仙儿马上转移了注意力,“哎呦喂!都成小汽车接新娘子了。咱们那时候有一辆自行车接就算是荣耀的。”
谁说不是呢?
不过接亲的车是林玉健弄来的。除了接新媳妇的小轿车,还有从单位借来的旅游客车,客车大嘛,两辆车把新亲戚就都拉上了。后面跟着两台拖拉机才是拉嫁妆的。
当然也不是谁都有这排场的,大多数人家还是弄个拖拉机,或者干脆租一辆卡车。如今平安镇有卡车的人家多起来了。租一辆卡车,把陪嫁和亲戚都拉来了。
像是林家这样的小车客车上的,还不多。
车到了跟前,炮是一鞭接着一鞭的响。黑色的小轿车,车前车后,绑着大红花。新娘子坐在副驾驶的位子上,怀里抱着一个男孩,是林玉康家的大小子。男方家会去一个接亲娃娃,都是男孩充当,这个不难理解。女方得给红封的。
车到了,新娘子先不下来,接亲的娃娃先下来了。
这孩子跟清宁清平一样大,算是大孩子了,坐在新婶婶的怀里早就不好意思了。拿了红封下车,就想野去。
林二嫂给一把揪住了,拉到人后面:“红封给妈。”
孩子当然不乐意了。
林二嫂人家日子不错,不会看上孩子的红封,只不过是看女方给了多少,咱们这边也好有个准备。
结果一打开,呵呵的!林二嫂气的面色都变了,给了孩子五毛钱的红封。
这事办的。掏了五块给孩子:“拿着带清远清安他们玩去。”然后拿着五毛钱的红封找她婆婆去了。
这边新娘子不下车,这叫不下轿。
闹婚礼的时候是有这么一缓解的。象征性的矜持一下。叫新郎在车前面鞠躬三个,再给新娘子一个红封,这就顺势下来了。
结果林玉奇鞠了三个躬,再鞠了三个躬,然后又鞠了三个躬,人家新娘子低着头,就是不说下来的话。
林玉奇鞠躬完,去敲车窗,低声哄了半天,人家不搭理。
众人起哄说媳妇害羞,又叫女方的媒人去劝。
结果坐在后面的几个伴娘,一个比一个喊的厉害,“拿红封来。少了不下轿。鞠了几个躬,就给几个红封。”
这有点过分了。
二嫂子就叫上几个村里的媳妇,嘻嘻哈哈的拿着车钥匙把门打开了,愣是粗暴的把人从车里给拖出来,“进了家门,啥都是你的。非得用红包包一道能咋?”
十分泼辣。
小姑娘哪里是老媳妇的对手,两人把新媳妇架着,就进了家门。
那些伴娘拉着脸要跟这边的人吵,被媒人给镇压了,“你们是来吃喜酒的,不是来闹事的。咋这么不懂事?”
其中就有姑娘说了:“哥哥姐姐弟弟都是干公的,还在乎这点钱?”
人家有钱也不是这么作的。
想在人家婚礼上捞一把还是咋的。这新媳妇耳朵根子也是够软的,你到底算是哪头的?
新娘子一身大红的衣裳,红西装外套,红色的裤子,红皮鞋露出红袜子。头上是大红的花,脸上涂的红红的。
清宁和清平姐俩手拉手挤到里面看新娘呢,哎呀,太辣眼睛了。
到底哪里好看了。
新娘子林雨桐也确实是看了,要是论起长相,那真是没话说的。不光是身条还是长相,都没啥可挑拣的。就是那话,要不是闺女倒霉,出了意外,真轮不到林玉奇身上。
人娶进门了,亲戚就该入席了。
席面不错,是林玉健帮着出面办的。林雨桐肯定跟自家妯娌坐一桌,又挨着新亲戚那一桌。好家伙,那新媳妇的叔叔婶婶堂姐堂弟的,这个去找媒人了,说给的红封不够,那个又去找,说没给他们家孩子。别看他们孩子个子高,像个大人,其实才十七岁。
又有两桌的舅舅,嫌弃只有一块钱的红包。
媒人安抚了这边安抚那边,要不说这媒人不好当呢。真得磨破两双鞋把腿都遛细了。
吃了一半,邓春花又闹腾,说是新媳妇都没给她看茶,也没给她敬酒,被林大娘进去收拾了几句,老实了。
结婚就是这个样子的,但清宁这些孩子却当热闹看了。没见识过嘛。
一般关系远的亲戚结婚,一般也不带他们去。就是李仙儿跟何小婉似的,人来了,但一家只来一个人,孩子都不带。
不是不重视,这才是比较受人待见的参加婚礼的方式。
不能说那种只给十块钱的礼金,然后一家三代来十几个人一桌都坐不下的那种客人,主人家嘴上不说,心里得嫌弃死。
吃完饭,林雨桐给林家成说了:“明儿我就不来了,这段时间工作确实忙。”
这个林家成知道。苏友德说了嘛,这孩子如今在县上算的上是一号人物了。
他赶紧说:“行!你忙吧,跟你姐也说,明儿就不用跑了。她那边肯定也忙。耽搁一天的生意这耽搁的都是钱。”
回门以前的规矩都是女方设席面招待女婿,家里的亲戚都去女方家。
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就都改了。两口子早起回娘家,然后带着娘家的亲戚再来男方家,再吃席面。
要是懂事一点的,去上桌的人就行了。可也有那不懂事的,十几桌都不够。
林玉玲说了:“之前就说好的,第二天回门要来十五席,说今儿好些亲戚都没来。明儿说什么都得补上。”
吃大户似的。
反正娶一媳妇欠的债,可能等将来孩子都小学毕业了,债还还不清。
管你们事咋办去,金家这边说走就走了。
把金老二两口子送到家,就回了县城。
李仙儿一路上也不说林家的事,就只说老五:“明儿我就叫你大哥回去,跟老五说说,再不行我就回去,把那不要脸的女人撵回去。”
林雨桐能说啥啊?
这男女这点事啊,不好说。
她没精力管那么些狗屁倒灶的事,随口应着。
李仙儿又说何小婉:“这几天手气怎么样?赢了输了?”
何小婉一拍大腿:“手气转过来了,这两天都赢了一百多了。”
那打的可不小。
林雨桐就说:“你可小心点,最近查的可严。”
“你三哥整天都跟我说查的严,也没见查。”她哈哈就笑,“都在自家打呢,又不是赌,就是消遣娱乐。”
林雨桐就没啥说的了。老三都说不听,自己说人家能听?
就说起她那边的生意:“……如今怎么样?”
“你三哥在管,我没咋问过。瞧着还行。”何小婉叹了一声,“我也管不来,不是做生意的料。人家一杀价,我这边就先退了。再絮叨两句,我这脾气就上来了。真不成。”
一个人一个性子,有些人适合有些人不适合。这也是强求不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