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天蒙蒙亮时,岳怀媛满头大汗地惊醒了。
她在床上缓了好一会儿,才喊人进来洗漱。
五姑娘自四太太过世后,就经常半夜噩梦惊醒。
偏偏她的性子又极为隐忍自持,不管多大的事情能自己解决的绝对是憋着不说。
早年季妈妈在的时候还好,她是五姑娘的乳母,无论五姑娘有多不喜欢下人呆在她的屋子里守夜,也不忍驳了老人的一片心意。
自季妈妈退下来之后,五姑娘就在自己屋里立了规矩,凡是守夜的丫鬟,一律在外间榻子上歇息,没有主子的允许,不可随意进出内室。
岳府的丫鬟婆子们都纷纷感叹五姑娘人好命苦,心地如此良善慈悲,待下人尤其宽厚,却偏偏是丧服长女,怕是府中姑娘里婚事最艰难的。
只有云归、燕尾几个打小贴身服侍的明白,五姑娘这么做固然是有疼惜她们的情分在,但更重要的却是因岳怀媛多年噩梦缠身,常常分不清梦醒何方,很是忌讳晨起时有外人在旁。
云归是她们几个里最年长的那一批,算是看着岳怀媛长大的,隐约明白这一切是打四太太过世后才有的情况,心里很是疼惜她们家姑娘。
但终是主子忌讳,下人休提。
她只好值夜时偷偷警醒着内室的情况,当岳怀媛初惊醒时便在外面候着了,内心隐隐为她担忧,又不敢言语,一听唤人赶紧进去了。
云归一边伺候着岳怀媛洗漱,一边提起昨晚傅霜如回来的事。
昨夜岳怀媛睡梦中似乎隐隐约约觉察到有人回来,一副迷迷糊糊快要醒来的样子。
傅霜如见状赶忙嘱咐人把灯挑暗,又轻拍着她哄了几句,吩咐人在书房铺床、准备沐浴,径自出了主卧,避免去吵醒她。
当时值夜的是云归,她到底谨慎老成些,见状忙亲自叫了身边的小丫鬟三白去书房招呼着。等到确定老爷是独身一人歇息了,并没有留丫鬟伺候,这才微微松了口气。
当时没有贸贸然留人,是恐白白辜负了老爷的一片贴心,让老爷心中不喜。
但若是因此让那些没规矩的丫鬟有机会近身伺候老爷,就是因小失大了。
好在老爷心中到底是爱重太太的,云归一边禀着岳怀媛一边在心中有些宽慰地想。
傅霜如回来的时候岳怀媛确实有感觉。
她昨晚心中有事,睡得并不太熟,但偏偏四肢发沉,硬是没起得来。
本来记挂着今日早起为他洗手做羹汤贤惠一回儿,却偏偏又做那梦了。
她自三比失误之后,完全放弃进入上学的心愿,一心求着招赘来支应门户。
及至后来稀里糊涂嫁给了傅霜如,已经很久没有再做那些乱七八槽的梦了。
大抵是昨日傅三奶奶的来访勾起了她对往事的印象,连过去的梦都来凑热闹。
那些支离破碎的影像,真实地像是亲身经历了一般,呆着浓烈的阴影,恍如一个巨大的不详预言。
“王妃,妾身怕是要先随王爷而去了……”
白衣女子的及腰长发被墙头的风吹的杂乱飞起,斑驳地遮住了远处的黄土飞扬。
“报先帝驾崩,容王谋反,太皇太后逼宫!”
一个铠甲凌乱、满脸血污的羽林卫冲进了早已是一片悚然沉寂的大殿。
“皇叔,为了那个位置,你竟是什么也不顾了么?”口齿含混的幼童身着微不合身的明黄龙袍,难得的掷地有声吐出一句话。
“臣妾纵死无悔,尚不足惜!可……可稚子无辜!回儿,回儿他……他是王爷唯一的血脉了……!”
凄然惶恐的话语从素来冷清的女子口中吐出,强烈的反差更让人体味到其中的悲怆之意。
“逆贼叛王已于乱军中自戕,汝等乌合之众还不速降!”
高头骏马上的将领厉声呵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