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裴景晖看来,章辛娘说的话虽然确实过了,但她再怎么,也是自家表妹,与岳家那位的纠葛,无外乎是因为早年傅宣之事结的恶果。
当年之事是傅家毁诺在前,罪不在她,她为此斤斤计较,虽是失了闺阁气度,倒也情有可原。倒是女孩儿面皮薄,舅母如此苛责……
裴景晖有些头疼,正想弄个什么法子岔开话题,苏葭不紧不慢地开口了。
“葭却深觉不然。”
章辛娘目瞪口呆地望着她。
“岳家那位五姑娘,何止在洛都享誉盛名!就是葭偏安一隅,女学里的先生说起岳氏女的行规举止来,亦是赞不绝口。其中最爱拿来作表率的,不正是这位岳五姑娘吗?”
“甄柳夫人曾赞其‘敦悦好礼,才思绝艳’,这般人物,葭何德何能,与其相提并论?”
章辛娘听罢,瞠目结舌。
“她……她,她在你们那里这么有名吗?甄柳夫人那么夸过她?”
苏葭肃然而对。
“葭不才,曾有幸得甄柳夫人指点琴技,此话确乃夫人亲口所言,葭不敢擅改半分。”
甄柳夫人乃庄朝不世出的琴艺大师,当今世上无人敢在琴技上对其夸下海口,与她琴技一起被世人津津乐道的,是她的品性。
甄柳夫人乃名门之后,少时受大家之言,及笄之年突遭变故,举家落狱。夫人于官衙前奏《昆玉碎》,曲调孤高悲怆,引百鸟齐啼之异象,听者闻曲中之意,感同身受,纷纷落泪。
故先帝特赦其罪,赐良民身份。
甄柳夫人自此游荡江湖,观山河万象,奏无边风月,成轶闻趣事者甚。无数达官贵人、才子名儒痴痴奉上千金珠宝、书画佳作求夫人一曲,夫人亦随心处之。
然夫人一生浪迹天涯,居无定所,所见所闻,旦有不平之事,夫人从不避讳,当庭奏曲,影讽世事。
曲中百意交瘁,心中有愧者,疚意丛生,惶惶然不敢听之。夫人亦不理,奏完即无影,徒留伤人者百般悔过,围观者慨然赞叹。
这样已经神话般的人物,竟然会亲口夸赞岳怀媛?
章辛娘难以置信,张口就是一句。
“怎么可能,她可是连上学都没考入?”
苏葭第一次皱起了眉头,还未开口,被已经回过头来的章茹娘抢先一步。
章茹娘如今不过一十有四,尚显稚嫩,但不愧是章府嫡女,非章辛娘那等长于姨娘之手的货色可比,她既然已看出了苏家表姐对岳五姑娘的推崇之意,自然不会再留自己的庶姐在此现眼了。
章茹娘冷着一张小脸道。
“三姐姐着相了,先崇沁公主开办女学,本就是为求女子识德明理,旁的技艺一道,本是小头。”
“正如三姐姐先前所言,岳姑娘品行满洛都有口皆碑,这便够了。”
最后一句“够了”,却是隐隐带了几分警告之意,扫向了章辛娘。
章辛娘猛地打了个激灵,吓得把自己本来打算说的也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