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怀冉是在脑子的一片迷蒙中被惊醒的。
守城将士统一装配的厚底硬帮靴子踩在碎沙土上的声音重重叠叠地荡开,掺上士兵们对那层出不穷的荆棘丛林出其不意就能抽你一下的恶劣特质骂骂咧咧的咒言,再把刀剑砍过树木的令人牙酸的吱呀声也搅合一气,拌在一块儿,神奇地显现出一股令人安心的世俗味意味。
岳怀冉抬起头,正好对上苏葭冲着她微笑的表情。
岳怀冉才发现自己竟然就这么和人说着说着就睡了过去。
她们窝的这一处被上方的荆棘枝叶挡个正着,阳光斑斑点点地洒落下来,暖洋洋的,却不惹人焦灼,带着股午后独特的慵懒味道,也不怪乎岳怀冉放松下心情后就这么睡着了。
岳怀冉怪不好意思地冲苏葭傻笑。
苏葭勾了勾唇角,语调愉悦。
“有人过来了。”
岳怀冉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句话背后的意思,当即一骨碌爬了起来,探头向顶上看去。
正正对上一张同时探头向下望的脸。
来人白净的面皮登时泛起红晕,那抹红活像有一双看不见的手火速在上面涂了层薄薄的胭脂,转瞬即窜满了整张脸。
岳怀冉还没反应过来,来人已猛地倒退一步,缩了回去,一阵衣衫摩挲后,传来对方明显带着紧张不适的声音。
“姑娘,在下眉山苏浔……无意惊扰甚是歉疚,敢问姑娘现下可还方便?”
岳怀冉愣愣地低头检视自己,差点以为自己如今是个什么衣不蔽体的不能见人状态。
大庄女子地位并不低,同样,对女子的限制也不如前朝强硬,炎热时节女子衣饰穿着略为开放者亦不在少数。
如今是冬日,岳怀冉最外的一层外衣虽是在之前被裴景晖扯破了,可剩下的都还好好的,更别说中衣什么的……
也不知这苏公子到底是在害羞哪样,岳怀冉无语地抽了抽嘴角,深感此人应当与裴景晖中和一下——那位世子殿下可是个抱起女人腰来都面不改色的家伙,更别说故意出口伤人挖苦别人家女孩子什么的,那叫一个熟练得信手即可拈来……
这么一想,倒觉得这位苏公子如此守礼也不失为一桩好事。
苏葭先前一听到自家大哥那呆板的语调,先是兀自无语片刻,接着就万分无奈地对着当下不知在埋头找什么东西的岳怀冉解释道。
“我哥哥就是个老顽固,看到人家姑娘的脸都要在心底认为该对其负责的那种,我们不用理他……”
苏葭安抚完岳怀冉后才提气高声应道。
“哥哥,我和岳姑娘都在坑底,只是这坑里的土有点不对劲,软得可怕,你们琢磨一下再慢慢下来!”
苏葭刚喊完,转头就看到岳怀冉正在把她那顶不知道在路上被多少东西挂过、已经彻底滚得看不出原样的帷帽找了出来,随意地拍了几下灰,就又重新戴在了头上。
苏葭目瞪口呆地看着她的一系列动作。
岳怀冉浑不在意地对她解释道。
“我觉着你哥哥的考虑不无道理,这儿一会儿说不定要下来一大堆外男,我们还是把帷帽戴上去避一避比较好。”
苏葭难以理解地看着她。
“所以……这就是你把这个破破烂烂的东西戴在头上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