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怀媛在竹沥拿出那副《长相守》后,并没有怀疑过她是否真的是当年的赠柴之人,这其中实在是有点她无意识地自我带入,毕竟在岳怀媛看来,看到当街卖画的穷苦书生在寒风中瑟瑟发抖,随意赠几车柴火,完全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无非是赠的多少,要看下她当时当地的心情和那人是否合她眼缘罢了。
岳怀媛倒并非全然以己度人的想当然之人,实在是此事在她看来,与自家无关,潜意识里懒得多思多想罢了。
可竹沥之所作所为,露出的马脚实在太多,简直是送上门来的破绽让岳怀媛找。
岳怀媛也就不好再继续做个睁眼瞎了。
面对岳怀媛平淡语气中满满的讥嘲之意,竹沥咬着唇,指甲死死地掐进手心的肉里,恨得发抖却不得不依然厚颜认下。
可岳怀媛真让她挑,她又哪里说得出个一二三四来。
她此时若再说什么“一切全凭夫人做主”之类的话,就更显得讽刺了。
当然,岳怀媛本也没真打算等竹沥回个子丑寅卯出来。
岳怀媛悠悠地接了一句。
“当然,这一切,都是建立在……那画真的是给你的前提下……”
“可那幅画,当真是赠给你的吗?”
岳怀媛陡然拔高了声调,厉声质问道。
竹沥打了个激灵,脸上的惊恐之意再也遮掩不住半分。
她哆哆嗦嗦地辩解道。
“那画……既然在我手上,自然是赠给我的……”
话刚说完,竹沥的心蓦然更是冰凉。
那画,现在可不是在自己手里了……
竹沥死死咬着下唇,强撑着支持住面上的凛然之色。
岳怀媛听了她的回答,容色更为冰冷。
岳怀媛站直了身子,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竹沥,漠然地开口道。
“我且问你,三年前,柴价几何?”
屋里的另外两人早已被眼前的突然反转齐齐惊住了,面上都是一模一样的瞠目结舌之色。
燕尾到底反应快些,眼睛骨碌碌地一转,随即接口道。
“奴婢虽然不是特别清楚,但怎么着,也得要个十几两银子一车吧。”
竹沥的嘴唇嗫喏了几下,到底是没敢大声辩驳。
岳怀媛面无表情地接口道。
“足足两车柴火,就按二十两银子算,三年前,你不过是我身边的一个二等丫鬟……”
岳怀媛顿了一下。
燕尾机灵地接口道。
“当时得亏姑娘慈悲,连屋里的二等丫鬟,都给了五两银子的月例,别的人家,哪有这样的厚封!”
“可竹沥姑娘竟能省下四个月不吃不喝的工钱,白白赠给一个无亲无故的陌生人,这等品性,可真是令我等大跌眼界啊!”
岳怀媛也不说话,只静静地审视着竹沥。
竹沥抖着身子兀自强辩道。
“姑娘对屋里人向来厚重,这是大家都知道的,这么些年了,奴婢多多少少也攒了些底子……”
“对于奴婢来讲,那是四个月的份例,固然不舍,可奴婢一想到,那人说不定会就此冻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