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锦因着亲娘死了,老太太又病了,便也只能归了继室姜氏这当家主母管。姜氏揣着两个女儿待价而沽,可重府今不如昔,昔日上赶着联姻的都躲得远远的了,哪里还有像以前那样的富户高门。
直等快入冬,重家也没有一个女儿嫁出去。
这个时候,重锦已是每日食不果腹了。她一饿头就发晕,身子也没力气,每天夜里好不容易睡着了,经常又因为胃脏抗议而醒来,到了早晨鸡还没叫,她就得第一时间起来吃饭,晚了就没吃的了。这样吃不饱,夜里又睡不好,重锦很快瘦了下来,原本白皙水润的小脸只剩下一双圆眼和一个尖下巴。
她不敢再照镜子,见不得自己变丑的样子。
眼看着冬天来临,重府没有足够的冬衣,也没有足够的粮食,连糊窗的纸都破漏不堪,再不嫁女儿,这个冬天就很难熬过去了。别的姑娘都是有亲娘在身旁的,唯独重锦没有,姜氏便打了她的主意。
姜氏也不再挑肥拣瘦,只看给的银子差不多的,不管人品相貌如何,是残是病是续弦还是纳妾,都想让重锦嫁。
那时重锦已有了意中人,是她心头的一抹白月光,她自然是不肯嫁。到了这种地步,她也不再抻着素日的乖巧模样,与姜氏争了个面红耳赤,将家里闹了个鸡飞狗跳。
老太太虽然病着,但意识还算清醒,挣扎着到姜氏的屋里说了一番好话,姜氏这才暂且不提婚事。
这样的僵局一直持续到腊月,逼近年关。
这时的重锦已经饿得眼冒金星,身子扁得像条衣带,连颅骨好像都变脆了,夜里睡觉时总觉得一碰枕头头就疼。
就在这个时候,姜氏在街头偶遇了曾经的陪房柳婆子,她的男人专做贩人的生意。柳婆子听说了姜氏的处境,便为她献了一计,姜氏听得两眼发光,后来两人一拍即合,决定要将重锦卖了。
腊八那天,姜氏在粥里下了迷药,哄重锦吃了,收了人一百两银子后,便将昏厥的重锦捆着装上了马车。一家子女眷都被蒙在鼓里。姜氏早想好了借口,只说是重锦赌气离家,自己走丢了。哪天老太太发现了,就说眼下寒冬腊月的,怕是早就冻死了,找也是白找。
那夜大雪纷纷落了一夜,载着重锦的马车却披风沥雪一刻未歇,一路上冰尘弥漫,一条蜿蜒的车辙长得看不到尽头。
这一架马车直驶了七日才到了目的地,重锦一路上颠来倒去又冷又饿,差点没活下来。
打重锦进门的第一刻,这家人就端了一盘栗子闷鸡、一盘红烧肉和一碗白米饭到她面前,重锦的心里登时有一种哪怕吃完了这些东西会立刻中毒而死,她也要毫不犹豫吃顿饱饭的念头。
在吃饱喝足了以后,重敏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感觉脸上似乎润了些。这个时候,她才顾得上想,自己是被人买来做妾了。
她在精神上一直顽强地抵抗这样被安排的命运,可她的肚子早已妥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