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文彦差不多四岁多的时候,卫老夫人觉得自己的奶娃娃是个神童的胚子,而且早熟些,够稳重,且不说学习背诵的能力有多强,四岁的奶娃子能坐在那里一两个时辰不动弹,这可不是一般七八岁孩子做得到的。
卫老夫人不想耽误了自己乖孙的学业,便等他一过了四岁就开始给兴哥儿张罗起学堂来。
聊城地处偏僻,本地的一些秀才、举人们如不是家里头贫苦些,都到了南方富庶之地去谋营生了,那边儿有钱人也是多了些,字画生意、学堂私塾办得也旺些,总归能赚银子。
家里没钱,还一家子人的,多半离不开这聊城,只能在荒芜的西北,担一些教书的活计,再从牙缝儿里攒出钱来,去准备考试。
总之,用卫文彦自己的话说,就是,聊城的教育资源已经不能再差了,多半考不出去的,还穷的,都在这儿做先生。
可是,条件再差,他也要找学堂啊。这儒家典籍,经典著作,可不是说懂了就懂的,没人点拨,就是个背书机器。再者,进了学堂还能学习与人相处,总不能让兴哥儿天天跟着一家子女眷相处啊,总是要和年轻人想交往的。
卫老夫人,拖自己娘家的外甥帮着打听,这城里的学堂都是怎样的光景。
云家上头的祖老太爷是读书人,但是传下来几代,读书的本事也大体是不行了,都是靠着祖田和小本买卖营生,没出过一个像样的读书人了。卫老夫人的小外甥云展飞倒还算对卫老夫人有些孝心,记挂着卫家当时富庶的时候对他们的好。他也算那卫老夫人的事儿,当了一会子事儿,去城里的三四个学堂打听了一番。
在城东,离着卫家近的,有两个学堂,一个是同儒学堂,一个是翰轩学堂。
同儒学堂要贵一些,大部分都是一些官家富商的娃娃们在,知府大人的儿子也是从这间学堂请的先生进府单独授课的。这儿的先生们自是没得挑剔了,在聊城里算得上数一数二了。
翰轩学堂相较于前,环境和先生们略微差了些,但是学生们大多用功,氛围倒是好的。
云展飞提议,填些银子,将兴哥儿送去好些的同儒学堂,求学看的就是个环境,先生们有学问,学生才学得好。
可卫老夫人却自有主意。
“确实是环境更为重要,但是并不是说先生学问要好,且说的是学堂里的学生们都得是在做学问,要是满天想的是小曲儿话本子,就算是状元教你,也是白扯。”
卫老夫人在卫家,一向是一家之主的,她拿了主意,别人便也不敢多言语。
李氏也只是默认,然后便带着珍哥儿更加卖力地绣样子。她那双手绣出来的花样,总能在铺子里卖上好价钱,她每日里多绣一点,便是多一份日后兴哥儿去考学的盘缠。
李氏每次绣样子,都会嘟囔几遍自己的小女儿灵哥儿。灵哥儿活泼好动,坐不住的,也不喜欢那些针线,每每李氏教自己的时候都借口跑开,学了个把月,愣是连个扣子都缝不上去。
李氏只好每次都追着她嚷上几句,作罢。心里也愁苦,自己这个不会女红的女儿,将来可是要怎么办。
卫文彦第一次去学堂那天,卫老夫人张婶儿买了骨头,熬了一大碗汤,又做了好些菜,一家子人围坐在客厅里。卫老夫人看着半大的兴哥儿,竟然不争气地眼泪打在裙布上。
“祖母,不哭,兴儿长大了,进学堂了,是好事儿。”卫文彦虽然冒话早,背书快,但多少有些口齿不大顺溜儿,说话停顿多,卫老夫人也不当回子事儿,只当是互相弥补了,谁让他记忆力超乎其他娃娃呢。其实啊,都是卫文彦自己故意,将话说得不利索的,从一岁到四岁多,一点一点说得快些,但是还是没有同龄娃娃利索。他知道,自己一岁就能接上《三字经》,已经够惊世骇俗了,自己可不想名气大到京城去,变成个百年一遇的神童。
卫老夫人用袖口擦擦眼泪,欣慰地笑了笑,“兴哥儿要上学堂了,虽说我们没银子给兴哥儿请最好的先生,进最好的学堂,但是咱们兴哥儿争气得很,以后一定能出息,比他爹,他爷爷都出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