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说笑了,林姑娘住的地方,可不就是你住的地方嘛?”
袭人扶着宝玉,宽心说道。
此时大观园尚且不曾修建,林黛玉新来荣国府,和贾宝玉同吃同住,均在贾母身边,袭人扶着贾宝玉,两个人在荣国府中穿行,不多时便到了林黛玉的住处。
林黛玉来到了贾府,身边所带的人只有两个,一个是幼小时候的奶娘,另一个则是丫鬟雪雁,来到了贾府之后,贾太君将林黛玉收在身边,给了林黛玉丫鬟鹦哥。
两人虽说同吃同住,贾宝玉是住在外面,林黛玉是住在里间的碧纱橱里,贾宝玉来到这碧纱橱里,见林黛玉正伏在案边,写着一首《木芙蓉》。
冰明玉润天然色,凄凉拼作西风客,不肯嫁东风,殷勤霜露中。
绿窗梳洗晚,笑把琉璃盏,斜日上妆台,酒红和困来。
字迹娟柔,林黛玉执笔停驻,脑海中怔怔所想,便是这芙蓉仙子,还真道人一事。
“砰。”
贾宝玉挣开袭人,一把坐在林黛玉身边。
“呦。”
这般唐突动作,无疑是冲撞了黛玉,让黛玉不由不满,冷声说道:“这位爷受了气,倒是到我这里来撒火了。”
这一听林黛玉这般说话,贾宝玉更是委屈,也是火起,叫道:“我倒是别人都不知我,你也该知我,怎的你也当我是在装病撒泼,旁人都围上来看我,你倒是在笑我!”
林黛玉的笑,转头离去,是贾宝玉最伤心的,这比起晴雯从他身边走了更是让他难受。
“我笑?”
林黛玉冷笑说道:“你这一躺下,多少人关心你,这边这个关心,那边那个关心,我根本都排不上前,你是人人手捧的宝玉,反倒是我……”
这一说起贾宝玉身边那么多人关心,林黛玉不由联想自己,身在神京,终究是寄人篱下,心中百味一并涌上心来,泪水止不住的就流了出来。
“什么人人手捧的宝玉,今天我就不要这劳什子玉了。”
这一天来受的委屈,现在晴雯被贾敬带走,再是挨打,家人认为他是装病撒泼……虽然在他个人来说,主观上面确实有装,但这不能由人说,由人拆穿,这被拆穿,让他倍觉颜面扫地,反倒是越发的色厉,一听林妹妹又说他宝玉,当即就扣出这宝玉,向着地上投掷摔去。
可怜这通灵宝玉,从大荒山无稽崖清风饮露之中化身而来,来着红尘之中享受几年,到了贾宝玉这个憨货手中,倒是先来一劫,一头摔在地上。
林黛玉胸前有林动的玛瑙石,此番两人见面之时,倒是不曾有摔玉之事,只是这摔玉嘛,该来的总会来。
小孩子其实都是挺有心机的。
用什么样的方式能够获得好处,连续吃准几次之后,他便能够将这本事作为套路,例如在公共场合里面大哭来要什么东西,父母多半会买,这样一来二去,一到公共场合,看到什么东西,哭闹的手段就自然而然的出来了。
归根结底,这皆是小儿心机。
贾府之中,因为这贾宝玉含玉而生,自幼被贾母娇宠,事情多是顺他意思,在贾母面前,但凡哭闹一二,贾母就抱着,哄着,将他当成心头肉,一再妥协。
其实这等妥协,也多是在家人齐聚,私下场合,贾宝玉虽然顽劣,却也知道天高地厚,家中来了达官贵人,贾宝玉还要上前迎客,那时就是规规矩矩,如若他敢在外人面前如此胡闹,老太君也容不了他。
现在左近皆是贾府之人,贾宝玉还有一个“混世魔王”的浑名在外,此时闹腾起来,即符合他的人设,又符合他的痴性,完全就是他的表演主场。
果不其然,贾宝玉这一闹,老太君就上前搂抱,好说歹说的劝着宝玉,务必让他按耐住这个性子,但顽童被这一劝,更加由心,挣扎着哭吼,吓的一边晴雯小脸煞白,生怕这宝玉出现一点不测,让这事情波及到她。
非是自私,人天性也,贾宝玉一时闹不要紧,待到这事之后,却又让她晴雯如何在这贾府中居处?
“婶婶,且由我来。”
贾敬看着哭闹,看着乱成一团的模样,终究觉得这是红尘场合,非他所欲,非他所愿,抬步上前,便分开了这贾母,丫鬟,以及在侧的王夫人。
贾宝玉看这贾母退开,暂且收住哭闹,双眼通红,抬头看向贾敬。
“孩子不能惯。”
贾敬看贾宝玉,对着老太君说道:“眼下这宁荣二府自国朝定鼎以来,历经百年,富贵传流,但道经有云,盈不可久,眼下这宁荣二府子嗣虽多,但能继承基业者何人?唯眼前宝玉,聪明灵慧,或有可成,只可惜此子痴顽,一味要在脂粉之中打滚,终究不走正途,万望老太君今后别一味溺爱,严加管教,能将眼前这顽童导向归正……”
看了气运,贾敬自然知道贾府气运将终,也是这贾府该是气运将终,才有这般魔障,挥霍聪明,不走正路。
老太君看贾宝玉,神采气韵,确非平常子嗣所能比,若说这宝玉今后能否为官做宰,老太君也是有信心,毕竟她孙子聪明,只是这聪明,不学,终究是一个伤仲永,一场空。
“你倒是说说,应该如何管教这宝玉?”
老太君问道。
贾敬说的此话,有情有理,老太君不糊涂,贾府有何情况,老太君自是清楚。
“啪!”
清脆,响亮。
贾宝玉感觉这后脑火辣辣的疼,连带着他的脑瓜子都是懵懵的。
贾敬的这一巴掌出手突然,别说贾宝玉这十来岁的孩子措不及防,就算是一旁的老太君,王夫人,均感措不及防,若论辈分,贾敬是贾宝玉的长辈,教训也是正理,但在这荣国府,在这老太君,王夫人等人的面前,伸手来打他,终究是越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