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章 毁灭现有商业模式

德拉克发过来的文档末尾,有一张表格列出三位讨论者获得的实际收入和收入产生的由来。

每个人说的每句话,在最后跑步鞋定型过程中所起到的作用,都被一一标示出来。包括提出想法、改进建议、对不合理的地方进行反驳、然后再次改进解决问题的种种发言,并由此评价三人各自分享的利润分成。

三位讨论者从头到尾,没拿出一支笔、一张纸,写下一个字、敲过一次键盘。

他们最开始,仅仅是喝咖啡的时候有人提到一句,说电磁场斥力应该也可以当做弹簧来利用,我们做个磁场弹簧吧。

然后大家围绕这个灵感展开讨论,不到六个小时,从最开始想做一个座椅,到最后的成品变成了一只鞋。

现在,这只跑步鞋就已经在虚拟影像中成型,据说在成型的一瞬间,某个连这三位始作俑者也不知道的地方,已经开始小批量生产,马上就要投放使用了。

在这个过程中,压根就没有领导发挥作用的地方——既不需要领导组织生产、也不需要领导安排经费、更不需要领导来分配收入,规矩就在那里明摆着。

工作室的所有者德拉克同学,好像就是卖出了几杯咖啡?不过,卡特关心的不是德拉克,他关心的是那三位讨论者的最后实际收益。

对于最后的收益,这三位讨论者有两种选择:

一种是以货币结算形式获得收益。

选择这种收益形式,第一笔收益会立刻实时到账,这是推动文明进步儿产生的奖金,按照在刚才讨论中,三人的各自贡献,三人奖金分别是一千块到四百块不等;

后续收益则要看这种鞋在市场上反响如何,每卖出一双鞋,他们三人合起来可以获得纯利润的百分之五十五!

这是何等惊人的收益比例?任何一家企业、公司,都不可能有这么高的收益分成给员工。

事实上,任何一家企业如果敢这么干,老板都要开始在网上查找,附近那座高楼上风水更好,从楼顶跳下来的时候可以让自己感受更胜一筹。

然而在花旗,在欲望科研平台、欲望制造平台、欲望销售平台三者联合起来以后,制造、销售的所获利润分成被欲望牧场强制规定死了,制造占据纯利润的百分之二十五、而销售仅占据纯利润的百分之五!

欲望平台占据利润百分之十五。

其中每个环节,每一笔账都清清楚楚。当然,除了部分有心人,大多数人也不会有那个耐心一一细查。

可是,这些有心人仔细审查的结果,却是欲望牧场做得非常严谨,整个过程都是人工智能程序操作,根本不存在任何人插手的机会。

第二种收益方式,则是采用欲望牧场文明贡献度结算形式。

当然,视频上的三位研究者,最终采用的是现金收益方式,但是视频上也给出了欲望牧场推出的,以贡献度结算的计算方法。

掌控了花旗金融系统,欲望牧场有能力展开文明贡献度兑换现金的业务。

然而奇怪的是,只有文明贡献度可以兑换现金,而现金是不可以兑换文明贡献度的。

文明贡献度只能用来提高欲望牧场公民排位,在一切都是免费的欲望牧场中,高顺位公民就意味着高优先级。

从这个角度来说,欲望牧场不仅仅不是一个人人平等的地方,反而是一个更加等级森严的社会模式。

在欲望牧场,如果发生紧急灾难,高顺位公民优先得到救助是理所应当,这一条甚至明明白白的写在公示规定上面,并被欲望牧场所有人,一致承认是公平合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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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绝大多数人并不是那么不通情理。

‘让领导先走’和‘让贡献最大的人先走’,一种是对权力的谄媚,而另外一种却是对人类未来的负责态度。

假如当年大火中,不是说‘让领导先走’(当时没人提人民公仆这个称呼),而是说‘让袁隆平老先生先走,他是我们中国人吃饱饭的希望’,事后也没那么多人愤愤不平。

当然,这只是举个例子,袁老先生当时也不在那里。

从本质上,人类是道德高尚的生灵。

只是在人类生存竞争中,劣币驱逐良币,不再允许道德高尚者生存而已。

所以,什么狠人哲学、狼性思维都是被这个残酷而并不公平的社会逼出来的强盗逻辑,这并不值得自豪,这甚至应该是当政者的耻辱。

欲望教派之所以发展速度如此惊人,是因为它打破了生存竞争的社会环境,给大家提供了一个托底的底线——无论我做什么、或者不做什么,只要不对人类文明造成破坏,就能有尊严的生存下去。

这才是一个量产品德高尚者的环境——至少让道德高尚不成为人受到伤害的原因。

只有这样,道德才能在社会里扎根下来,成为可以践行的准则,而不是停留在嘴上,不然的话,再怎么把道德风尚喊得震天响也无济于事。

“不是你撞的人,你为什么去扶?”

法官这句话,也许只是个人看法,但是由于他是在法庭上说出这句话,而且是作为法官,作为一种逻辑推理说出这句话。

于是,法律不得不为这种逻辑思维背书,甚至在以后的二十年中,社会都不断的为此付出代价——从此以后,道德高尚成为了一种罪名。

这句话成为一个时代的标志——成就了一代卑鄙者,毁灭了一个时代的高尚——并大规模开启了碰瓷这个行业。

按照文明贡献度来说,这位法官的文明贡献度已经负得无法挽救,如果在欲望牧场,此人多半就是进入实验室协助研究的下场。

‘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那是无奈的呐喊和对社会的控诉,并不能作为一个笑话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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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在视频中,那三位讨论者最终选择文明贡献度的话,就只能靠慢慢积累来获得更高顺位,并不能直接拿钱去买到更多享受。

然而,文明贡献度是终身有效、渐渐累加的一种积分方式,钱却是花光就没有了。

不过,这种选择也是见仁见智,反正卡特觉得,如果是自己,应该会选择文明贡献度作为收益。

当然,现在卡特也只是眼馋一下而已,人家好歹还有钱拿呢!自己呢?

卡特这边在实验室里当实验狗,整日整夜加班辛苦操劳不说,钱也没多少。

现在看着人家轻轻松松坐着聊天就赚到钱,要说没有想法,那是骗鬼呢。

反正卡特听着视频中,三位研究者的讨论过程。

这三位论起科研功底扎实,其实还远比不上自己——卡特好歹进入高科技企业的核心实验室,没有两把刷子是进不去的——讨论研发的东西也不怎么高明,人家却能轻轻松松大笔进账,相比之下,卡特心中的不平衡可想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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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卡特第二天提出辞职时,眼圈之黑得像是几天没睡过觉似的,那是因为他真的一整晚都没睡觉,就在反复观看德拉克发来的视频。

最后卡特得出结论,按照花旗这种方式,由人工智能系统取代了社会管理者职能以后,社会管理成本与经营成本大幅下降,生产和社会物资流动的效率极大提高。

尤其可怕的是,在这种模式下,研发者、生产者和销售者根本就是完全背对背,大家都不知道对方是谁,也不存在任何谈判过程和利益纠葛,传统商业运作技巧在这种各自分工、各环节不见面的情况下根本用不上,当然也省掉了这部分资源投入。

除了部分专利还在各大企业控制下,其他任何商业模式都无法与这种高度人工智能的社会化模式抗衡,这其中,恐怕也包括大加拿的特威集团。

当研发用嘴炮和灵感就可以进行,当研究组产生的成果可以被自动的、公开的、公平的分配时候,充满先进设备的实验室。有名望的项目领导者、掏出大笔资金的投资者,都不再是进行研发必须条件。

用物质条件来约束研究者,变得越来越困难。

卡特觉得,像特威集团这种公司恐怕就要大规模裁员了。

而自己这种第一线的实验狗,估计也是第一批被裁员的人选。

所以卡特提出辞职,其实也是觉得自己这个岗位迟早要完蛋,既然如此,迟走不如早走。

正好自己可以去花旗看看,这个日新月异的国家,是不是真的像老同学德拉克,在邮件中描述的那样神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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