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缘知道对方明白自己的这句问话。
沉默再度弥漫了这里。
隐隐中只有那风吹过的声音,和那浅浅的被清风带到这里的喊杀声。
侧着头。
树梢上,雪女面露疑惑之色的看着站在下面的人,问道:“东皇阁下为何要意外在这里见到我?”
笑声顿止。
昂首。
迎着雪女的目光,岳缘说道:“我原本以为会在东君的身边见到你,但没有料到你会一人在这里阻拦我。这数年来,你的武功没有丝毫长进,反而退步不少,你觉得你能挡住我吗?”
“东皇不败!”
雪女只是将手中的碧色玉箫缓缓的放在胸前,似乎又有一种再奏一曲的举动,清冷的声音赞叹了一句后,这才说道:“东皇阁下的厉害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雪女自认这天下间无人是东皇阁下的对手,我只是想要阻东皇的脚步而已。”
怪!
诡异!
这是岳缘在这一刻的想法。
黑色面具下的眉头已经不由的挑了起来,雪女的话若是换做陌生人来说并没有什么不妥,可是若换做那个阴阳家第一奇才来说,却是味道太过怪异。
哪怕这是对方离开数年后的第一次见面。
随着侧头的动作,岳缘头顶的新月也歪了歪,目光聚焦在雪女的玉脸上,看着这张比起曾经显得消瘦了几分的玉脸,打量了半晌,却没有看到任何的变化,就好像冰冷的如同白雪一样纯白无暇,没有任何的神色。
看不出,但岳缘能够感受得到这自称为雪的女子心中的那份火焰一般的炙热。
沉吟了一会儿,岳缘终究还是问了出来:“东君,向你说了什么?”
雪女没有立即回答,唯有沉默。
半晌。
原本在那句问题下微微低下的头抬了起来,目光盯着站在下方的岳缘,一字一句的问道:“我只是想知道师妃暄是谁?石青璇是谁?小邪王又是谁?”
“我是谁?”
哪怕脸色没有多少变化,可那本该清冷如雪的声音确是在这一刻变得隐隐有些颤抖。
可岳缘听得出,这里面有一种名为恨的东西在荡漾。
婠婠……
念了下婠婠的名字,岳缘在这一刻却是没有丝毫的羞怒,而是收回了与雪女对视的目光,他没有去解释。身为男人,有些东西不需要去解释,做了就是做了。目光下移,视线落在了雪女那如柳一般盈盈可握的腰上,开口道:“你的剑呢?”
眼神微微一暗,不知何时一道泪痕定格在了雪女的眼角。
玉手轻抬。
脚下树梢残存的树叶再度颤动挣脱了束缚,一片片朝掌心中聚集,很快一柄三尺叶剑便在玉掌中成型。
叶剑一甩。
空中顿闻一声莫名剑吟。
一手玉箫,一手叶剑,一点泪痕,这个银发如雪,美得让人陶醉的女子就那么娉婷于树顶,剑锋直指下方的那个男人。
下方。
月缺,下弦月。
风。
吹个不停。
身后的黑色衣袍在这股风的吹袭下,不断的飘动,发出呼呼的声音。
那乌云压城的沉重气氛中,这股呼呼的声音,更是添了一分让人烦躁的感觉。在侧方,秦国大军已然围城,正式开启了对燕国国都蓟都的进攻。攻占首都,便代表了一个国家的灭亡。
无疑,灭燕已经来到了最后的阶段。
岳缘人就那么站在那里,迎着这股风,一动不动。黑色面具下的目光则是望向了远处蓟都的方向。
分路。
这个安排是本来便已经做好的。
可以说,以阴阳家等人的能耐可以提前入城,但是岳缘并没有这样选择。望着那已经开启了攻城的蓟都方向,岳缘却是将这个路途押后了。那是因为岳缘等的便是最后的时机。
一网打尽说来可能不好听。
但岳缘知道如果提前入城的话,搞不好他并不能从婠婠的手上安然将自己的女儿拿回来,也正是这个缘故使得他拖后了。因为岳缘知道在秦军这种大势下的攻城,燕国高层定会选择逃亡。
逃亡,那才是岳缘最好的时机。
杀太子丹。
迫婠婠飞升。
同时迎回自己的闺女,这可谓是一箭三雕。若是在城内,一个小孩子被藏起来,在那种乱局寻找的难度就实在是太大了。而在这个时候,阴阳家月神等人的分路,便是为了寻找婠婠和太子丹踪迹,只要寻到他们便找到了高月。哪怕是婠婠让人分路吸引注意力,也不足为惧。
在这一刻,岳缘等待的是月神、湘君、湘夫人和大少司命的信号而已,以静对动。
远处。
喊杀声。
哭声。
声声入耳。
听了半晌,岳缘便眯上了自己的眼睛,就那么安静的等待着。
一炷香的时间很快过去。
猛的,岳缘面具下的双眼睁了开来。
同时。
空气中一缕箫声隐隐传来,在那几乎遮天避地的喊杀声竟是那么的清晰入耳。箫声悠悠,弯弯绕绕,好似一股无形之刃直入人的心头,让人的心肝儿不由的一颤。
颤的让人发慌,颤的让人发疼。
“!!!”
蓦然回首,岳缘扭头朝那箫声的源头处望去,那远处是一处树林。这箫声,正是从那个方向传来。
转身。
岳缘迈开脚步,人慢慢的朝那个方向踏步而去。
渐渐的在走动过程中,远处的喊杀声就那么的从耳中过滤开来,留在岳缘耳中的只有这一缕悠悠的箫声。
是幽!是怨!
脚步随着箫声的旋律一步一步的走着,不快也不慢,随着距离越来越近,那箫声也变得越来越清晰入耳。
当岳缘来到这树林边缘的时候,这一首箫曲也到了尾声。
曲停,人顿。
霎时,空气中只余那尾音的余音在环绕。
未等那绕梁三日的声音彻底消散,箫声再起。这一次的箫声不同之前的优雅委婉,也没有音中带怨,反而是变得声音高亢起来,金戈之音竟是在箫声中顿启,在刹那间一股杀意扑面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