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轻叹,雪女亦站了起来,两人面对面,四目相对。
“小高,你很傻。”一头白发在风中飘舞,衣摆更是呼呼作响,雪女怔怔的看着眼前这个重伤的男子,喃喃道:“我曾经告诉过你的,你其实是可以选择拒绝的。”
抿嘴一笑,高渐离没有出声。
以往每一刻,他都在催眠自己,哪怕知道雪女的许多招式都带有极强的幻觉,可只要是她,高渐离也心甘情愿受这幻觉操控,沉迷于其中。
对待情,高渐离做不到太多,唯有做到自己纯粹。
“阿雪,你能为我舞一曲吗?”
“我想再看看凌波飞燕!”
最后,高渐离已经有了最后的决定,道出了他的请求。
凌波飞燕,曾经的燕国都城的传说。
独属于雪女的绝技。
呼——
风过,呜咽作响。
那丝丝冷风吹过树梢,晃动着传出的响声好似箫声呜咽,低沉而又悠远。
风中,人在飞。
好似一只快乐的飞燕。
晃动的树叶犹如在弹琴击筑。天地做舞台,风声做乐,来配这传说中的凌波飞燕。
风止,舞停。
白发飘飞中,雪女怔怔的站在那里,目光幽幽的望向前方远处。身后,高渐离的目光则是定格在了她的背影上,一如既往的柔情似水。
“阿雪。”
“你有没有曾被我感动过?”
“……有!”
“呵呵,阿雪你其实有着一颗善良的心,墨家就交你了,”
话落,人转身。
衣袍飞扬中,玉手轻扬,轰然直下。
砰!
一掌碎天灵。
一击斩至情。
刹那间,雪女身上的气质大变,一头雪发肆意飞舞,身上那久久无法挣脱的束缚在这一刻被彻底打破。
十八年。
十八重。
在这一天,在这一刻,她的天魔功达到了姐姐,达到了完美。
肆意的气劲开始旋转,扭曲的天魔力场笼罩方圆数丈,扭曲,旋转,诡异的撕扯力道生生的将地面压出了一个圆形的凹槽。
啪!
一把将那倒下的身躯拥在怀里,任凭对方下巴搁在自己的肩上,感受着怀中这一具已经失去了生命气息的尸体,雪女侧头,在对方的耳畔喃喃自语道:“傻小高。”
“我是骗你的。”
“人家不仅仅是阴阳家的人,更是阴癸派的第一圣女,也是这一代的掌门。”
“放心,墨家就交我了,因为它是圣门的。”
风中,有一颗晶莹透彻的泪珠儿一洒而落,落在地上砸出了一个小指大的小土坑。
这泪。
是谁家女儿在伤心?
一个人。
一柄剑。
一柄纸伞。
向来他都是一个有着追求的人。
他会武,也会乐。
武,剑法高!
乐,弹琴击筑!
只是筑是敲给知己听的,就如同曾经敲给荆轲,送别一曲风萧萧兮易水寒;而琴,更多的时候则是谈给自己听的。
一曲易水寒是属于荆轲的。
而一曲阳春则是属于她的。
属于他自己的只有琴声里的寥寥几声悠长的韵律,飘飘洒洒,悠悠荡荡。
孤高。
素雅。
还有那弥漫在骨子里的清冷。
他从来不觉得这天下间又有什么样的女子能入得他的眼。
这样的男人极不容易动情,一旦动情,一旦认定,那便是他的一生一世。
高渐离就觉得自己是这样。
当初,只因为在燕国都城蓟都人群中看了雪女一眼的时候,他便知道自己这一生等待的人找到了。
他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样的过往,才使得一介女子苦的白了头,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才会立下‘终此一生,不会再嫁’的誓言,他只知道这是一个情苦的女子。
什么样的男人才会让她一夕白发,使得她立下那样的誓言?
高渐离很想走到那个男人的面前,狠狠的揍上一顿,揪住对方的衣领问上一句为什么?
哪怕是高渐离不想承认,却也不得不肯定印刻在最心底的那一点妒忌。
他在妒忌那个男人。
十数年如一日的嫉妒。
一个有着过往的女人,一个有着极高武艺,却又以一介舞姬身份活跃在燕国蓟都的女人,高渐离知道她其实是有着自己的打算的。只是一直以来,他从未去打听这一点。
不是他数年如一日的看不出,而是他装傻不去想。
而现在……
耳边回荡着的是卫庄与盖聂两人的话语,今天的刺秦一战一丝的破绽终究是被两个聪明至极的鬼谷门人给径直点了出来。
阴阳家,雪女。
看着还在替自己整理着伤势,不言不语的雪女,自认了解她的高渐离知道对方心中那已经涌现的杀意,那不断围绕她的周身旋转的杂草便是最佳的证明。
“阿雪!”
虚弱的声音艰难至极的从嗓子眼里钻出,之前一战下来他身上的伤势要比卫庄身上更重,毕竟他的武功要比卫庄差上一筹。右手死死的抓着雪女的指尖,眼眸中尽是祈求的目光:“听我一声劝,莫要再杀人了。”
“走啊!”
求情!
是为一旁的卫庄、盖聂、白凤和盗跖求情,还是为了其他的什么?
又或者是在害怕那个心狠手辣,堪比魔女的她再度出现。
一句祈求,更是让在场的其他人面色大变。
当一个熟悉的人在某一刻彻底变作陌生人的时候,对他人来说那种忌惮与警惕感才是最大的。
墨家的雪统领他们知道是什么样的人,可是阴阳家的雪女会是什么样的谁也无法揣测。
在高渐离的话语下,白凤连忙搀扶着卫庄急速暴退,而盖聂更上一把抓过还懵在原地一脸呆蒙的盗跖朝外面退却。
“盖聂,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