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遏,你别给我装傻,你明知道桓澈觊觎她吴兴沈氏的部曲和嫁妆,定然是非得到她不可,不然,也不会她今日才进宫见太后,桓澈就赶到台城之外截道相拦,
桓澈这么做的用意是什么,他就是不想顾十一娘被太后选中嫁入皇室。”
说到这里,她顿了一声,又肃然道,“如果你执意要娶她,就很有可能会令太后不喜,并与桓氏为敌!”
谢玄沉吟不语。
就又听她道:“阿遏,阿姐也不瞒你,现在四叔公很快就要出征了,三叔公来信说,待四叔公得胜归来,就会立即为你定下一门亲事,他好像已经知道了你与顾十一娘的事。”
一听到订亲之事,谢玄便脸色大变,讶然道:“他如何得知?”
“三叔公运筹帷幄,虽隐居于会稽,但这健康台城中的风向,他一直了如指掌,就不要说我们谢氏家宅中事了,顾十一娘如今声名鹊起,他亦是有耳闻的,而要想知道你最近做了什么事,好像也并不难!”
谢玄便道:“我以为,以三叔公的性情,是不会管我之事的。”
“三叔公素以雅量和胆识著称,如果你只是我们谢家一个普通的儿郎,他当然不会在乎你的婚娶之事,可你自小就得三叔公看重,以后的谢氏族长之位很有可能便会落在你肩上,那么你的婚事便会影响到我们谢家的门第和将来,他不能不在乎!”
说完,她便看向了谢玄,但见他眉头紧锁,沉静的眸中隐含怒气,便又叹了一声,道:“阿遏,其实阿姐并不反对你娶顾十一娘为妻,相反的,这位顾十一娘阿姐也十分欣赏,所谓情之所钟,正是我辈,可阿姐在意的是,你在她心中的份量是否同样重要?
如果两个人只有一方努力,那是没有将来的!”
“阿姐是不相信她?”
“不是不信,阿姐也知道,她很努力,可我并不知道,她是为谁而努力?”
谢玄沉默了一会儿,便道:“阿姐,这些对我来说并不重要,我所看重的是她是否随心,如果她所做的事情,她觉得值得,我就觉得值得!正如你所言,情之所钟,正是我辈,若是计较得失,那便显得虚伪了!”
说完,谢玄便朝暖阁中走了去,留下谢道韫一人怔神,不禁心中暗道:情之所钟,正是我辈,真的可以这样理解么?
“阿遏——”谢道韫忽地又唤住了他,“那你可知道,到底是谁要杀她?”
谢玄止步,沉吟了一刻,方才答道:“她说,很有可能是她那位二伯父的妾室周氏,义兴周氏亡于王敦之手,沈士居当年也参与了此事,可我总觉得这次刺杀没那么简单,明日便是秦淮河清谈宴会,为什么他偏偏选在了这个时候?”
不一会儿,谢道韫便带了两婢,各自抱着一包袱朝着宅院里匆匆赶了来,两婢女一走进庭院,但见谢玄紧紧的抱着一小姑子,两张俏脸上皆是神情一呆露出错愕的表情。
“你们先去给这女郎准备一些热水,呆会儿送到那边东次间的耳房里来,药与衣服先留下!”不待两婢反应,谢道韫便立即吩咐道,顺手将其中一婢女手中的包袱给夺了来,又对谢玄道,“阿遏,你先回避一下,她身上的伤交给我来处理吧!”
谢玄迟疑了一瞬,谢道韫便诮笑道:“怎么,阿遏是连阿姐也不信了?”
谢玄倒不是不信,只是他这位阿姐自小也是养尊处优由别人来服侍的,又何曾给别人上过药端过茶水,他只是不放心罢了!
“我自己来吧!我自己会!”这时顾钰说道。
谢道韫便看向她笑道:“你的伤在后背,难道你还能自己给你后背上上药?你这女郎,恁地是倔强,若不是因为阿遏,你以为我愿意帮你?服侍人,这可是下等人所做的事情!”
“阿姐,你怎么能这么说?”谢玄立即出声打断。
顾钰便制止他道,看向谢道韫道:“谢氏才女乃女中名士,性情爽直,果然名不虚传,那就有劳道韫女郎了!”
这时的谢玄才反应过来,原来阿姐这是激将,并非有意出言伤人。
面对顾钰的夸赞,谢道韫也欣然领受,便带着顾钰进了一间暖阁中的耳房。
烛火燃起,窗帘拉下,褪下衣衫后的顾钰上半身便完全裸露了出来,滢白如玉的肌肤在烛火晕染下好似霞光浸透美玉一般,陡然回头瞥见的谢道韫不禁都有些炫目的失神,当然她更失神的是,原本光洁如美玉般的肌肤上却多了一道横贯而过的刀痕,使得血肉翻起,狰狞可怖。
“真是可惜了!”谢道韫叹了一声,便从包袱中取出一青瓷瓶,倒出晶莹洁白的药膏,正要涂抹在顾钰身上,不想顾钰陡地拦住了她,问,“这是什么?”
“你是不信我?”谢道韫也诮笑了一句,“你如此博闻强识,应该听说过葛仙翁。”
葛仙翁葛洪,她当然知道,那个隐居于罗浮山号称有“神仙导养之术”的医者,因医术造绝而被世人称之为小仙翁,前世她因膝盖疼痛每夜间犯病,桓澈还有派人去罗浮山找过这位神医,只不过这位神医怕是相当鄙溥她这个与权臣一起浸淫的太后,竟是宁死不受桓澈驱遣,桓澈无法,便将他所留下来的医书全数收到了宫中,令宫中御医学习他的医术为她冶病,后来还真从她的医书中找到了良方,将她多年的顽疾给冶愈。
原本她也想找到这位葛仙翁给沈氏冶病,却苦于一直寻不到他的踪迹,且自从来到健康城后所遇之事也是接二连三无瑕顾及。
“你的意思是,这药是葛仙翁所赐?”顾钰便惊喜的问。
谢道韫道:“是,这药不仅能冶伤,而且还能令伤口恢复到几乎无痕,二年前我亦受过一次伤,幸得葛仙翁的这瓶药方能全愈。”
“多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