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是见过!”
他话说一半时,谢玄便急问:“她在哪里?”
哪知王五郎却笑道:“我见她的时候也是一天前了,那时七郎不也在场吗?”
知道王五郎不过也是在开玩笑,谢玄并没有生气,却也没有心思与他玩笑下去,而是再次奔进了人群。
谢玄并没有找到顾钰,而此时的顾钰也并不在秦淮河畔,她已经在离秦淮河北岸不远处的一座听风楼中守了一个时辰了,从辰时的黑暗到黎明前夕,她一直都知道,崇绮楼的楼主似乎有个习惯,那就是,每日的清晨都会在此听风楼中来看日出,曾有同伴告诉她说,楼主喜欢日出之时霞光遍染水面的景象,十分的绚烂,就如同血染寒江一般。
在此楼中的观江阁中等待了片刻,终于听到有哒哒的木屐声传来,顾钰便也退开脚步,将自己藏在了一道屏风之外。
直到一刻钟后,那脚步声终于近在耳畔,她从屏风之后可以瞥见来者竟然是两个人,一身黑袍的男子与记忆中无异,而另一位则是一位容貌十分妖艳的妇人。
“楼主,今日的日出定然甚美!”那美妇人先叹了一句。
男人便抬起她的下巴道:“再美,也不如眉娘美!”
“楼主又说笑了,今日可是一年一度健康城中最为鼎盛的清谈宴会,来者皆是豪门贵族,想来美貌的郎君姑子们可不少。”
这句话说得十分意味深长,身着黑袍的男子便不禁朗声大笑了起来,然而他的大笑声并没有持续多久,便突地嘎然而止,脸色一变,伸手就将身边的妇人推到了身前。
一支箭失贯穿妇人的胸口而过,妇人美目圆瞪,似不敢置信,想要回头望他一眼,却终究还是软若无骨的倒了下去,只是倒下去的她目光直直的射向了那黑袍的男人。
“是谁?”男人吼道。
顾钰便从屏风后走了出来,此时的顾钰不过穿了一身乌青的衫子,一头墨发用一根细绳挽住,越是打扮简朴,越是衬得她精致而冷诮的眉目有一种摄人心魄的魅惑。
“你?”黑袍男人面具后的双眼忽地便弯了起来,诮笑道,“来杀我?”
顾钰点头道:“是!”
男人便问:“为什么?”
顾钰道:“人被欺负得太久了,总要有爆发的时候,楼主想必也盯了我很久了,如今,也该到了我反击的时候了?”
男人便笑了起来:“不错,想不到你这小姑子说起话来也很有趣。只是……”他顿了一声,道,“你有这个把握么?”
“不试试,怎么知道?”
翌日清晨,当晨曦之光射进时,谢玄从睡梦中倏然惊醒了过来,然而塌上却已然不见了顾钰的身影,昨晚的一切对他来说好似一场不太真实的梦,那微妙的甜香以及令人酥软的呢喃细语就像是暖泉之水一般包围着他,令他素来清醒冷静的意志在一瞬间击溃。
本想推开她的手最终却还是变成了紧紧的拥抱,而仅仅只是一个拥抱,仅仅是肌肤相触的尝试,那滑腻而温暖的酥麻之感便能令他心中的欲望喷溥而出,一发不可收拾。
原来竟是这般滋味,是这种令人心甘情愿的沉沦而不愿意苏醒的感觉,仿佛只有这样将她与自己的身体融为一体,他才算是真正的走进了她的心里,真正的拥有了她。
原来他也不过是俗尘中人,也有连自己也无法控制的自私和贪念。
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她为什么要说:“我不知道怎样去爱一个人,但至少我懂得知恩图报,我戒备多疑,不相信任何人,但我愿意选择相信你!”
“如果这样便能令你们谢家放心,我愿意将自己交给你,但这并不能成为囚禁我一生的筹码。”
“君若不离,我便不弃!”
谢玄有些迷惘的伸出手来,轻抚在了床塌上,就好像她肌肤上的余温还在,令他痴迷而彷徨,她为什么要这么说?她想告诉他什么?
这般想着,他似乎陡然间也想起了什么,倏然起身,飞快的朝着院外奔了去。这座宅院离谢氏家宅并不远,应该说这乌衣巷中绵延百里都算是他陈郡谢氏的家宅,不过一刻钟的功夫,谢玄便已到了属于他父亲谢奕的府邸之中,刚一进门,就见谢道韫正从屋中走了出来。
看到谢玄一脸神色慌张的样子,谢道韫便打趣的笑道:“咦,阿遏今日竟然起得这么晚,这可不是一个好习惯。”
谢玄没有心思听她开玩笑,便急问道:“阿姐,你昨天可有对她做什么?”
跟在谢道韫身后的两婢女赶紧低下头,谢道韫轻咳了一声,道:“你这是说的什么话?难道还要质问你姐做错了什么吗?”
“如果没有最好,可是……”谢玄似感觉到了什么,喃喃道,“我总感觉她不对劲,这不像她!”
昨晚那个热情主动娇媚婉转的少女哪里像他平时所认识的她?
谢道韫见他似有些魂不守舍,又问:“阿遏这是怎么了?”说罢,又笑道,“哦对了,那位顾十一娘呢?不是今日要去参加秦淮河畔的清谈雅集么?怎么没有跟你一起?”
“她走了,什么时候走的我都不知道。”谢玄接了一句,又道,“我总感觉她似乎有事要去做,可她到底要做什么?”
她为什么会问他,她身上的幽香是否便是处子之香?难道就因为要除去这处子之香,所以才会……
谢玄的脸色陡然一变,突然上前一步,拉住了谢道韫,道:“阿姐,你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
“你随我一起去参加今日的清谈雅集,不过,你要以阿钰的身份。”谢玄道。
“以顾十一娘的身份,为何?”谢道韫先是讶然,旋即也似想到了什么,又了悟而含笑的点头,“好,这个忙,我愿意帮,不瞒你说,阿姐刚刚又得了一消息,她的父亲与嫡母似乎也到健康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