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澈却道:“此事,我自会向父亲说明,你下去吧!”
阿虞迟疑了一瞬,颔首道了一声:“是!”便立即退了下去。
待阿虞走后,桓澈便叫了婢女进来为他梳洗更衣,待一切准备妥当后,他便来到了桓府的校场,此时的桓温也正在校场上练箭,打拳,另外校场上还有属于他们龙亢桓氏的部曲正在操练,自桓温灭掉成汉之后,就有当世大英雄之称,虽已至花甲之龄,但其身姿伟岸雄健,龙行虎步,气势非凡绝不输于年轻一辈的将领。
看到桓澈到来,桓温也很快放下了手中的箭,含笑问道:“澈儿今日可是起得晚了,来,今日与父亲一起比试箭法,如何?”
桓澈含笑施了一礼,并没有立即作答,桓温便问道:“澈儿可是有事要与父亲相商?”
桓澈便点头答道:“是,父亲,儿想请父亲向朝廷上表,撤除沈氏黔郎刑家之后不得为官的禁锢,征召他入西府,为父亲效力!”
闻言,桓温的脸色立时便冷肃下来,他蓦地看向桓澈,道:“澈儿可是说服了那顾十一娘,她愿意入我桓府了?”
桓澈迟疑了一会儿,才道了声:“是!”
桓温便看向他道:“以沈氏黔郎现在的声望,就是我不上表,也会有其他世家大族向朝廷上疏此事!”
“但如果没有得到父亲的应允,怕是朝廷也不敢轻易下此旨意!”桓澈又道。
桓温便“哈哈”一声大笑了起来,他拍了拍桓澈的肩膀,又道:“不错,掌管谱牒司的贾弼之乃我桓温所用,如非得他允许,吴兴沈氏想要重归以前的士族地位,难也,不过,这朝中还有太原王氏王彪之,会稽王司马昱,另外加上大司空庾冰,他们可是最不希望我桓温招揽英才而壮大我龙亢桓氏的实力的!”
桓澈便笑道:“父亲,如今太原王氏,琅琊王氏都已不比当年,除了能在天子面前说几句父亲不中听的话,他们又能拿父亲怎样,至于大司空庾冰,父亲就更不必多虑,想来他的寿命也不会有多长了,而且天子今年必也会作也禅位之举。”
桓温便饶有兴趣而好奇的看向了他。
“哦?莫非我儿还懂得玄易之术,有料事之能?”他问道。
桓澈又笑道:“自是没有,父亲说笑了,儿只是观局势,有此预感罢了!”
桓温又朗声大笑,不再将这话题继续下去,而是话锋一转,说道:“澈儿,中正考核之上,便连父亲都看得出,那顾十一娘与谢七郎之间是有情的,你若想娶这位顾十一娘,便得斩断她与谢家的所有联系,如今谢家声望太显,为父还不能对其行不义之举,但若让谢家得了顾十一娘,于我桓氏来说,可是极为不利之事!”
说到这里,桓澈的脸色便是一沉,沉吟了好半响,才道了一声:“儿知道。”
桓温便笑了一笑,又道:“那好,我即刻上表朝廷,撤除沈氏黔郎刑家之后不得为官的禁锢,征召他入西府!”
桓澈点头,目露犹疑,却在这时,有府中管事匆匆赶来,禀报道:“禀大司马,朝廷传来太后懿旨,说是想请桓六郎君入宫瑾见!”
“请桓六郎君入宫瑾见?”桓温似有些意外,微蹙了眉头,心中却是思忖道:她见我儿有何事?莫非还想以我儿来威胁我,行质子之举?
而与此同时,顾府之中也传来一道圣旨,言道:“闻顾十一娘聪慧秀颖,辨悟绝伦,柔嘉居质,婉嫕有仪,实可堪称世家贵女之典范,朕心甚悦,特诏顾十一娘顾氏阿钰进宫瑾见!”
天色微亮之时,阿虞便已回到了大司马府邸,彼时,府中的主子大都还未晨起,但已有婢女们端着盥洗工具来回忙碌。阿虞沿着府中一条小道悄无声息来到了桓澈的梨雪园,还未入院,便见一粗布麻衣的妇人在院外握着洒扫工具,频频望向桓澈的寝居,焦急等待。
阿虞心下生疑,忙上前厉声问道:“你是谁?何故在此鬼鬼崇崇?”
妇人身子一颤,忙跪下道:“奴不过是新来的洒扫奴仆,在此也不过是行份内之事,若是做得不好,冲撞了女郎,还望女郎见谅!”
阿虞将信将颖,冷然的眸子定定的看了妇人一眼,也不再耽隔时间而径直朝桓澈的寝房走了去,不料那妇人却是极为慌张似的跑上来,意图拦道:“女郎,你现在……现在是要进去找桓六郎君吗?郎君还未晨起,你若进去的话,不太……”
不太好三个字还未完全出口,阿虞竟是脸色一变,推开妇人,提脚便朝桓澈的寝居冲了进去。
若是以往的这个时候,郎君必然已经晨起,并在校场上练箭,风雨无阻从不懈怠,这已是他的习惯。
是故,妇人的遮掩反而令得她心中的警惕加剧,可是她万万没想到,门被推开的一刹那,竟让她看到了毕生难忘而不敢置信的一幕。
一声少女的尖叫划破房中的宁静,桓澈似乎也才从睡梦中惊醒过来,他按了按额头,似颇有些烦燥的慵懒起身,丝被滑下,如玉石一般洁白的肌肤上残留的嫣红吻痕清晰可见。
阿虞的脸色不禁一红,目光轻瞟了一眼同样不着丝楼躺在他身侧的少女,忙单膝点地,唤了一声:“郎君——”
一声“郎君”的叫唤便让桓澈倏然睁开眼,彻底惊醒了过来,仿佛连他自己也对眼前的一切十分陌生,他目光冷然的看向了正拥着被褥躺在他身侧的少女,问道:“你是谁?谁让你来的?”
少女脸色一白,立即裹着一袭轻纱从床塌上滚落下来,跪倒在地,道:“桓郎君莫不是忘了,昨晚是夫人让我来伺候郎君的!”
夫人?
桓澈似乎这才想起,昨晚他的确有见过母亲,也有心甘情愿的喝下她送来的一碗下了药的羹汤,但后面发生了一切便已非常模糊,他依稀记得自己是有抱过一具温香四溢的身体发泄过恨意,可恨的同时,他还是没有办法控制住自己的内心,就像从前一样,他恨过她的背叛,恨过她的无情,可真正当她死在自己面前的时候,他竟觉得那颗被恨意填满的心突然就空了,所有的一切都变得空荡可笑毫无意义。
便在桓澈思忖之时,阿虞忽地起身,将剑柄指向了少女,厉喝道:“你这贱婢,也敢爬郎君的床,玷污我家郎君!”
顾芸吓得身子一哆嗦,立即就哭了起来,连连摇头道:“不,奴不敢!”说着,她又转向桓澈道,“桓郎君,奴给你的是清白的身子,奴与李夫人是有交易的,你不能这样对我!桓郎君莫不是忘了我是谁?”
桓澈便抬起了头来,目光幽冷而颇具揶揄意味的看向了顾芸,在他的目光注视中,有一种极具神秘的魅惑,亦有一种极具阴厉的寒冷,顾芸陡然感觉身子发凉,紧咬了唇,微微的垂下头去。
这时的桓澈已披衣起身,他走到顾芸面前,抬起了她因骇惧而垂下去的螓首。
“你是顾家二郎主顾敏的女儿,也便是琅琊王的良媛,顾家的庶女顾十娘?”他道。
总算是想起来了!
顾芸不觉喜极涕零,连连点头,可旋即脸色又是一白,忙道:“不,桓郎君,我虽然是琅琊王之良媛,可是琅琊王从来不曾碰过我,你应该也有听闻,我仍是处子之身的。”
“你是不是处子之身,与我又有何干系?”桓澈立即打断道,“而且我更讨厌有人来拿我做交易!”
顾芸心下又是一沉,她亦十分了解这个男人的心狠手辣和无情,哪怕是他最爱的女人,他也会毫不犹豫的拿来做交易,只为达成他的心愿和目的,不,也许在他心里,根本就没有女人能占据他的内心,与他谈感情,无疑于是将自己送入绝境之地。
这般想着,顾芸也立即清醒,道:“不,桓郎君,奴并没有拿你做交易,奴只是拿自己做交易,你应该知道我母亲周氏是谁,桓郎君,你不是想要顾氏阿钰那样一个人吗?她顾氏阿钰有的我都有,只要郎君愿意收留我,奴便愿意誓死为郎君效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