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那人已及致眼前,谢玄也在此时猛然转身,极为诧异而惊喜的看向中年人,唤了一声:“三叔父,您怎么来了?”问完,便看向了站在中年人身侧的谢道韫。
三叔父?
几乎是听到这一称呼,便连在场的所有桓氏部曲都站直身体,好奇而仰慕的向中年人望了过来,能被谢玄称之为三叔父的人便只有一人,这个人受过多次朝廷征召却不愿入仕,这个人虽隐遁山林,但名声几乎胜过了江左所有名士,
这个人既便是不入仕也被誉有“宰辅”之能与琅琊王逸少齐名的江左第一名士——
谢安石!
原来这就是陈郡谢家鼎鼎有名的安石公!
一时间,所有部曲皆仰望着他,怔怔无语。
桓澈的目光也看了过来,许久许久,他才淡然施礼道:“久仰安石公大名!”
谢安石也回礼道:“想必这位便是闻名江左号称音律第一的桓氏玉郎君了,果然是见面犹甚闻名,郎君多礼了。”
“不知安石公今日怎有空到台城来了?”桓澈又含笑问道。
谢安石笑了一笑,回道:“朝廷征召,不敢辞受,还望郎君行个方便,让在下入台城朝见天子!”
谢安石名望太高,亦太得民心,桓澈自然不敢阻拦,便含笑道了句:“安石公说笑了,此道并非我桓氏之道,岂敢有拦安石公之理?”说罢,便一挥手,令部曲们让开一条道路,“安石公由请!”
谢安石也不迟疑,点头向着台城中心走去!
而桓澈的脸色却沉了下来,心中暗道:如果按前世的轨迹来看,谢万石不兵败,谢安石便不会出山,而如今谢万石兵败的消息还没传来,谢安石竟然已经出现在了健康城,可见他应该也不是呆在这里一两天了。
转眼又见谢玄紧紧的将顾钰拥进了怀里,桓澈不由得怒火中烧,却也只能隐忍着拂袖离去。
待桓澈带着众部曲离去后,谢玄便问谢道韫:“阿姐,三叔父是什么时候回到健康的,怎么没有让我知道?”
谢道韫便抿嘴神秘的一笑道:“三叔父一直有观台城风云动向,知道你媳妇快被人抢走了,还不赶紧来帮你救救场。”
谢玄不禁一愕。
顾钰也有些错愕吃惊的看向了谢道韫,就听她道:“顾十一娘,我谢家并非冥顽迂腐之辈,也做不出始乱终弃之事,当今之世,门第簿阀虽然的确很重要,嫡庶之间确也有不可逾越的鸿沟,但我三叔父亦有言:正所谓,易之三名,易也、变易也、不易也,门第森严,易也;世事兴衰,变易也;才智学识,不易也,三叔父闻顾十一娘之名,也十分欣赏顾十一娘之才,
我陈郡谢家愿为阿遏聘娶顾十一娘为嫡妻。”
“赐婚?”
听闻这两字的顾钰也不由得冷笑了起来。
“桓澈,我事先有言,若想要我入你父亲西府,我就只能做沈氏黔郎,顾十一娘是绝不会与你桓氏联姻的,如今你是事后翻悔,威逼于我?”她道。
桓澈亦不以为然的笑了一笑,回道:“是你先逼我的,顾氏阿钰,你应该知道我的脾气,我无法容忍有人背叛我,尤其是我最在意的人背叛我,
我也没有那么大度,愿意将自己苦心培养出来的人拱手让给他人,
上一世,你就想扶植谢家来制衡于我,这一世,你还想相助于谢家与我作对!”
说到这里时,他已将唇瓣凑到了她的耳边,低声道,“你信不信,我真的会让谢家从此在世间消失,就像前世的庾家一样!”
前世的颍川庾氏就是因为他桓澈设计逼反时任兖州刺史的庾希,以谋反之罪论处,将庾氏一族连根拔起诛连殆尽了的,百年公卿世家从此烟消云散。
而现在,很显然桓温已然开始刀指庾氏,首先便拿庾怿开了刀。
一时之间,顾钰只觉身体僵硬不能动弹,背心直沁出冷汗。
看到顾钰明显神情紧张脸色发白的样子,桓澈似乎极为满意,又将话锋一转道:“不过,你若是肯为我做一件事,兴许能平息我心中的愤怒。”
“什么事?”顾钰问。
桓澈便走近了她,再次凑到她耳边,含笑低声说道:“由你,去跟谢七郎交涉,说服他与我桓氏联姻!也只有两家联姻,我桓氏与他们谢氏才能友好相处,你说是不是?”
只一句话落音,顾钰便霍然抬头看向了他。
前世也是这样,原本谢氏一族为谢玄所定的嫡妻乃是河上羊氏女阿萦,可桓澈不知使用了什么办法令得那少女为了抵抗这场家族联姻而不惜服毒自尽而香消玉殒。
可笑那羊氏女在迎亲之前连谢玄的面都没有见过。
后来桓温便提出以其二弟桓豁之女桓九娘与谢七郎联姻,畏于桓氏势大,陈郡谢氏亦不敢拂桓温的面子,于是便同意了这场亲事。
似乎料到了顾钰在想什么,桓澈又似安抚似的说道:“阿钰,谢七郎给不了你任何名份,他迟早会屈服于家族给予他的安排,这是他逃避不了的责任。
我想这些也不必用我来教你,嫡庶通婚本就会让世人垢病,陈郡谢氏能立于江左门阀一等士族地位,也便是他们让世人找不出任何垢病的声望名誉,
就算谢七郎对你有情,你觉得他会为了你而弃整个家族而不顾吗?”
顾钰涩然冷笑了一声,只道:“桓澈,你太小看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