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儿便是吴兴沈氏沈黔?”有人不禁讶然出声道。
“是也。”桓冲接道,“秦淮河畔的中正考核之上,吾已亲见过,便是此人!”
“朝廷竟然敢派一个黄毛小儿来与桓公和谈,何其可笑也!”其中一谋士不禁摇头嗤笑道。
“你有什么本事能劝得桓公退兵?”更有人不屑的说。
“小儿实在是无知无畏,难道为了仕进,便连性命都不想要,你就不怕桓公将你一刀两断,让你有来无回!”一位年轻的谋士说道。
此话一说完,除了郗嘉宾与桓冲以外的众谋士都不禁大笑了起来。
“小儿,你说说看,你要如何劝大司马退兵,让吾等也听听你的辨才!”更有甚者把她当小孩一般调侃道。
顾钰笑了一笑,说道:“大司马此时带兵入建康,不得其时也!”
“如何就不得其时了?”那人还在笑。
顾钰便道:“正所谓名不正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大司马功业未成,民心尚在望,此时便行伊霍之举,恐怕会重蹈王敦之覆辙,失天下民心,功败垂成也!”
这句话一说完,便有人怒了:“小儿胡说八道,你这是在诅咒我父亲吗?王敦正因胆溥才会错失良机而失败,我父便是因为不想重蹈其覆辙,所以才……”
说这话的人正是桓济,此人顾钰自然也不陌生,前世这个人便与桓澈处处争锋作对,甚至还曾当着桓澈的面试图对只是婢女身份的她进行凌辱,当时桓澈倒是为了护她而挑断了他的一根筋脉,从此以后兄弟之间的仇就越结越深,直到最后为了争夺爵位终于按捺不住对桓澈展开了一次又一次的刺杀。
桓济实在是算不上聪明,她才说了一句,此人便已上当,直接承认了其父亲乃是行篡位之事。
可事实上,桓温还是打着清君侧的旗号呢!
果然,他话才说到一半,就听得桓温厉喝了一声:“住口!竖子无状,退下!”
桓济一脸的不甘和怒气,但见其父脸色阴得实在是可怕,只得垂首道了声:“是!”忙退了下去。
这时,桓温又看向她,问道:“你曾许诺入我桓温军府,为何现在又做了朝廷的官员?代表朝廷来与我和谈?”
“原本我也并没有想逼你父亲这么快取代晋而称帝,我的计划是借你父亲之手先灭慕容燕,夺回我段氏政权,不过,你父亲虽被称之为一代枭雄,却并不是一个敢于冒险激进之人,燕太原王慕容恪以骁勇善战而著称,平高句丽,灭冉魏,横扫漠北,可谓用兵如神,你父亲在他手下吃过败仗以后,便一直不敢北上伐燕,
不过,还好我在燕国也布下了眼线,现在燕主年幼,一个妇人执政,终究是目光短浅,只看重自己的利益,慕容恪功高盖主,君臣关系只需要稍加挑拨,相信其内乱不久便能成,届时你再代父伐燕,必有所成。”
“那你呢?将这些东西交给我后,你接下来要做什么?”
男人笑了笑,答道:“我自然是做我该做的事。”
说完这一句后,他又看向桓澈,说道,“澈儿,你若真喜欢那个女孩,就立即去往白石看看她吧!我在你父亲的军营之中也安插了人……如果有些事情你觉得做了以后会后悔,那就不要做,否则就千万别说后悔二字。
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这个小姑子太过聪慧狡黠,若以沈氏黔郎的身份仕进,前途必然不可限量,你若放过她,只怕她将会成为你前进道路上最大的劲敌!”
“策——”
冷风灌进,将男人的一番话好似从山谷间席卷而来,桓澈挥下马鞭,骏马便以离弦之箭的速度朝着白石飞奔而去。
白石离健康并不远,以车马而行,不到一日便可抵达,桓温的上万士卒便驻扎在此,顾钰率众骑到达这里的时候,正好是金乌西沉,大片霞光笼罩漫山遍野。
看到万甲兵士绵延于山脉,旗帜飞扬,灯火照出营帐相连,顾钰的心中也颇有些震憾感慨,前世她并未上过战场,但也见识过几场叛乱,大军压境的场面她并未亲见,但从桓澈口中听得多,也算是身临其境有所了解。
当然,最大的一次叛乱莫过于前世他亲自带兵攻破健康城的那一日了。
“沈君,前方便是桓大司马之军营了,我们真的要进去吗?”一名宿卫问道,声音里似乎还有些发颤。
顾钰骑在马背上,勒了勒缰绳,望向不远处的城门,果断的道了一声:“是!“
”即刻入城!”
然后再也不迟疑的向城中飞奔而去。
朝廷派出使臣来和谈的消息早已通过信使传到了大司马温的手中,此时桓温的营账之中,几位谋士早已在激烈的讨论中唾沫横飞了。
“此次机会难得,趁着新帝上位,人心不稳,桓公切不可再犹豫不决,错失良机,依仆之见,待这位沈使一进城,便杀了他,传首于健康,打消司马岳想要和谈之念头,以振军心。”其中一瘦高的谋士说道。
他话一说完,郗嘉宾便立即打断道:“不可,沈黔如今已是江左名士,士庶敬仰,我已打听到他在出健康的途中,一路都有百姓高呼追随,可见其人已深得民心,若杀了他,桓公落得一个乱杀士人的罪名,还以何名义令新帝禅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