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她与他交锋

名士为凰 千语千夜 4495 字 8个月前

……

这边桓澈也笑了起来,他看着顾钰,不禁道了一句:“果然好本事!兵行奇诡,兵行险招,不择手段,你是将我教给你的一切都学会了!”

顾钰也笑道:“兵者,不祥之器,非君子之器,不得已而用之,若是还心存仁慈,那便是取祸之道!”

桓澈不由得呵呵一声冷笑,转而愠怒的看向顾钰道:“所以,你现在是要将这柄利器指向了我吗?”

面对他愤怒的质问,以及周边错愕不解的目光,顾钰的神色也微微一沉,她迎着桓澈略带愤怒和凄恻的目光,抿紧了樱唇,许久都没有说话。

还是桓温率先问了一句:“澈儿,你是怎么了?”

桓澈这才似乎注意到周边的目光,他略微调整了一下心中烦燥压抑的情绪,转向桓温道:“没什么,是儿失态了!”

桓温这时似想起了什么,又问了一句:“适才沈氏黔郎说,你是被崇绮楼的楼主软禁了起来,他的话可当真?”

这一问又令得桓澈猛然一震,他再次看了顾钰一眼,令得顾钰的整颗心都悬了起来。

不管真相如何,倘若他说不是,她又能如何?

不过,这种毫无把握的等待并没有持续多久,她便听桓澈以极其厌倦无力的语气回答了一个字。

“是!”

他这是字一落音,桓温不禁大怒:“此人是谁?他敢软禁我儿?吾定将他那崇绮楼夷为平地!”一句话怒完,却又似想到什么,问,“可他为什么要软禁我儿?他与我桓氏有何旧怨?”

桓澈苦笑着摇了摇头,迟疑了好响,终于答道:“非旧怨,他是想借父亲之手,取晋而代之,然后自己坐收渔翁之利!”

“什么?”

此言一出,谋士们又是哗然,仿佛炸开了锅一般,嗡嗡之声不绝于耳。

“桓公,此人明显的是想待桓公夺位之后再行义举,不可上他的当!”

“不错,既然是清君侧,桓公不如先抓了此人来问罪!”

“对对,正好也可以诛灭此人为理由,发兵建康,诛邪佞!”

听得这些喋喋不休的聒燥之音,桓澈不由得心中又是一阵烦燥,他正要找个理由退离这里时,又听桓温问了顾钰一句:“依沈氏黔郎之见,吾现在应该怎么做?”

既然已经屯兵白石,向朝廷发出了征讨檄文,总不能就这样不声不响的撤离了吧?

顾钰便跪下道:“禀大司马,大司马可效仿王敦,移镇姑孰,姑孰乃建康门户,控制姑孰,建康门户便是大开,桓公可屯兵于此,休养生息,重建北府兵,再进行第三次北伐,取燕国与苻秦。想来五年之内,必有大成,到时候,天下归心,皇极鼎革,指日可待!”

说着,又补充了一句,“沈黔愿为大司马效命!”

她这番话一说完,桓澈便倏然转过了身来,定定的看向了她,似乎在说:“说谎话,也能做到脸不红心不跳,你不觉得良心会痛吗?”

顾钰也不乎他的眼神,只是定定的看着桓温,而果然,桓温在愕然一怔之后,便哈哈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此言倒是与我儿不谋而合,若是五年之内能取苻秦与慕容燕,可图也!”他道。

而听完这一句的顾钰心神便是一松,这样的话,果然桓澈也说过么?

她赌的也便是桓澈说过这样的话,那么对桓温来说,才会更加可信!

这时,桓澈却突地问了一句:“你真的愿意留在我父亲的军府之中,行幕僚之事?”

顾钰迟疑了一瞬,旋即果断的答了声:“是!”

桓澈便是一声冷笑:“那好,你以后就留下来负责伺候我吧!”

这骤然生变的时刻,顾钰条件反射性的仰首侧身移开,银光倏然闪过,耳畔立时便响起一声短促而凄厉的惨叫。

这时的顾钰在踉跄的退了数步后,回首才赫然发现那枚银针已不偏不倚的扎进了那位瘦高谋士的喉咙之中。

那谋士手中还举着剑,似有些不敢置信,瞪大了眼,一手捂着脖子,一手指着桓澈,哑声道:“你,你……为什么?”

为什么?

“我在你父亲的军营之中也安插了人……”

耳畔回响着男人的那一句话,桓澈的脸上不禁浮现出自嘲的苦笑。

所以,你就是那个人吧!

“呵,没有为什么?因为,你该死!”他道。

你和那个男人一样,该死!

原本这根银针,他是用来刺杀那个男人的,可那个时候,他竟然会下不去手,难道这便是血浓于水的亲情吗?

不,哪里来的血浓于水的亲情,他不过就是那两人所创造出来的复仇工具罢了!

所有的一切都是一场骗局,而他自己就是一个最大的谎言。

曾经他总以为,庶子身份又如何,他只要做到最好,将一切都做到最好,他就能得到父亲的喜爱和重视,他和母亲便再也不用受那些嫡出兄长们的羞辱和欺凌,可现在,他竟然什么都不是了!

他居然什么都不是了!

“父亲,儿对不起你!”不知不觉走到桓温面前后,他竟双膝一软,跪倒了下去。

这一举动,令得桓温以及众谋士的脸色大变。

从前的六郎君无论何时何地都保持着干净整洁,容止风度极佳,虽为庶子之身份,却骄傲得从来不向任何人下跪。

而大司马为了培养这个儿子的风度与气质,也从不以那些繁复的礼节来束缚他,就是为了不损他与身俱来的矜贵和灵性。

可此时的六郎君还哪里有从前的骄傲和不食人间烟火般的灵性。

连一旁的顾钰都有些错愕的看了过来,无论是前世还是今世,她都从未见过桓澈有像今天这般狼狈而凄苦的模样。

也许是经过了一场长途奔波,他的衣衫湿透,发丝凌乱,便连那无时不刻不保持着干净如玉的脸上都是风尘仆仆,使得他那素如天人般的风姿中多了几分俗尘的烟火之气。

看到这样的桓澈,顾钰的心情亦颇有些复杂,不禁心中暗道:他之所以会变成这样,便是因为他已经见过那位崇绮楼楼主了吧?那个男人又到底跟他说了些什么?

难道他真的是……

正当她这般想着时,桓温已连忙伸手将他拉了起来,竟是一脸慈爱的拍了他的肩膀,说道:“澈儿回来就好,你没有什么对不起为父的,你是我桓温之子,我不会让你受到任何人的欺负,哪怕是朝廷也不行。”说罢,又似心疼的问,“只是,你为何是这般模样,这几日你都去了哪里?”

他越是这般问,桓澈越是感到心中愧责而难以启齿。

桓温见他面色疲惫似不想说话,又笑道:“来来来,父亲的军府之中又多了一位贤士,这位贤士,你一定也很想见,这便与她认识一下吧!”

一边说着,一边将他拉到了顾钰面前。

“这位沈氏黔郎说,他师承于杜道首与葛稚川,颇通一些玄妙之术,适才更是断言,燕将慕容恪两年之内必亡,你与为父一起听听他的高论,也帮父亲参谋参谋?他所言到底有几分可信度?”

桓澈骤然苏醒,似乎这才从那无边阴霾的情绪中走出来,将目光投向了顾钰。

而当他的目光罩来时,顾钰不禁心头又是一凛,颇有种被看穿的感觉。

这时,桓澈终于开口问:“你刚才说,此次洛阳一战,慕容恪不战而退,为什么?”

顾钰暗暗攥紧了手指,好半响,才含笑平静的答道:“因为燕国会起内乱,慕容恪战鼓未鸣,就会被燕太后可足浑氏诏回去振压叛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