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奕菲微垂着头搅着杯里的咖啡，眼睛看着杯中打着旋儿的灰褐色液体微微有些失神：“挺好的，我一直……都挺好的。”

话音落下后两人之间陷入沉默。

黎奕菲知道，在这一刻，两人重逢以来一切粉饰美好的假象都被戳破了。面具被揭开，看见的，不过是丑陋的面容和斑驳的过去。

这样挺没意思的。

她深吸一口气，觉得自己没必要这么丧，尤其是在梁沉遇面前。之前……她也确实反应过度了。其实她没必要这么在意，平常心对待，才证明，她真的放下过去了。

她淡淡笑了笑，抬起脸看向对面的人：“不说这些了，说说你吧。看你的样子，这些年你应该过得不错。”

梁沉遇抬起脸，默了几秒，淡笑着耸耸肩：“就那样。我爸就我这么一个儿子，早晚得继承家业，过得还算好吧。反正规规矩矩按着他给我规划的路走，没什么不好的。”

“你还真是不一样了。”黎奕菲淡笑道，“以前你可不是这么想的。”

梁沉遇也挑了挑眉，笑得有些勉强。他一瞬不瞬地看着黎奕菲，缓声道：“以前我有任性的理由。现在……没有了……自然要乖乖听话了。”

黎奕菲假装听不懂他说的话的意思，只是淡笑着点点头。

“不说我了，说说你吧。”梁沉遇忽然道，“为什么没去美国留学？还有，你一个学建筑出身的，怎么还当上英语老师了？”

黎奕菲放下咖啡杯，笑意散了几分，淡声道：“那时候爸爸车祸突然离世，家里一夜间背上沉重的债务负担。不仅要维持家用，还要拿出一大笔钱赔偿给死者家属。根本……负担不起我在国外念书的费用。所以就辍学回国了。”黎奕菲声音很轻，语调也很平淡，“能干上这行也算是阴差阳错吧。但我很幸运，这份工作，至少让我脱贫了。”

说着她还笑了笑，可看在梁沉遇眼里，只有心疼。

他在看袁伟给他的资料时看到了她父亲离世这件事。当时他很震惊。没想到那位慈眉善目的叔叔竟然已经离世快有五年了。

黎奕菲的爸爸当年自己养了几辆出租车，生活过的也算滋润。可没想到最后会因为疲劳驾驶葬送了生命。而且，还带走了另外一个女孩的生命。

他没办法想象黎奕菲是怎么熬过来的。她的世界在一夜间天翻地覆，从天之骄女变成替父还债的灰姑娘，不过就是一夜间的事。而在她人生这么痛苦难熬的时候，他却不在她身边。

梁沉遇仰头喝光杯子里的咖啡，杯子被他紧握在掌心，按在桌面上。

哑声道：“当时……为什么不来找我？”

你那么难过，为钱发愁的时候为什么不来找我？分手的时候，我明明说过，今后不管遇到什么困难都要来找我。你怎么……忘了呢？

“找你？”黎奕菲忽然笑了，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我以什么身份找你？前女友吗？”

她用手背抹掉眼角的水珠：“梁沉遇，你没有义务帮我。从我们分手那一刻开始，之后遇见的所有困难你都没有必要替我抗。”顿了顿，她又道，“我应该学着自己面对。”

梁沉遇抬眼：“可是你应该知道，只要你开口，我肯定会无怨无悔帮助你。很多事情只要你肯开口，会好解决很多。你完全没必要受这个苦！”

梁沉遇气息微微有些不稳，有些痛恨她的倔强，也痛恨自己。

见他这个样子，黎奕菲握了握拳，淡声道：“梁沉遇，你没必要这样。真的，没必要。”她抿了抿唇，似是在斟酌词句，“我从没怪过你，也没怨过你。本来这就不是你的义务。我现在挺好的，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可是……”

“梁沉遇。”黎奕菲唤了声他的名字，打断他未完的话。她抬起脸，看着男人的眼睛，目光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