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长鸣勉力道:“启禀陛下,爹爹,咱们先到铲牙岛上,镇上百姓倒也未遭屠戮,只是被严加看管,不少人被强制征做教徒。我三人与咱们的内应接头,那内应说道:‘在黑铁矿场中,盗火教徒似在造什么事物。’咱们变作月形,飞上天查看,见他们正在造一根大黑柱子。那时正值天黑,可敌人仍察觉咱们,箭如雨至,其中有人箭术太过了得,咱们只能暂且避退。”
老牛头道:“那晚上准是月光明亮,纵然你们在天上,又怎能瞒的过去?”
葛长鸣叹道:“咱们也以为如此,赶紧坐船离了铲牙岛,又赶往飞鱼岛,飞鱼岛上并无盗火教徒驻扎,只是捉了千来壮丁,说要去造事物。咱们又不眠不休的航海,扑了另一座岛屿,得知盗火徒也只是带走了劳力。”
安佳问道:“长鸣姐姐,他们是要去造什么?”
葛长鸣朝葛长英看了一眼,目光自豪,道:“还是我家小妹最机灵,她说:‘我看咱们不可如无头苍蝇,而当有的放矢。敌人显在造那黑尖塔,而那黑尖塔又需黑铁矿,咱们要找,就得找往有黑铁矿的地方,才能弄明白他们有何诡计。’”
群雄闻言,大感惊佩。他们早听说葛氏三姐妹中,以小妹葛长英最为美貌,武功也最高,人人说她是金树荷叶国第二高手,仅次于派若何。但又有不少人心知肚明:这位少女自居第二,是不敢居于派若何之前,以她种种事迹看来,身手犹在派若何之上。她今年不过十六岁年纪,觉醒不过短短数年,武功竟练到这般地步,将来定是麒麟海的栋梁之才。
可不免有思虑阴暗之辈想道:“葛长英如此了得,将来又岂会甘居人下?今时她年纪幼小,倒也罢了,但葛氏三姐妹三人皆是英豪,只需一人有称雄之心,另两人必竭力响应,到了那时,这金树荷叶国必有一场猛烈风波。”
派若何甚是满意,道:“长英这么说了,你们找对地方了么?”
葛长鸣又道:“单凭‘黑铁矿’一说,仍另有三座岛屿上有,且相距颇远,要都走一遍,少说又需三天。咱们不忙出发,找一安静岩洞,商议下一步该去哪儿。你们猜,咱们后来先去了哪座岛?”
群雄抢着开口,把三座岛都说了一遍。葛长鸣虽伤的厉害,却仍露出俏皮骄傲的笑容。
形骸问道:“在那十座岛中,可有‘混沌离水’么?”
混沌离水是乾坤灵气从灵脉中泄露而出之地,极为罕见,众人不知他为何这般问,老牛头道:“在咱们去过的老酒岛上就有,可老酒岛上并没有黑铁矿啊?”
形骸道:“黑铁可以用船运,唯独混沌离水无法挪动,他们莫非是在老酒岛上布下本营?”
葛长英霎时看着形骸,双目敏锐犀利,绽放光华。葛长鸣、葛长行同时拍手笑道:“是啦,小兄弟当真聪明,小妹也推测出去老酒岛!咱们立时决定去那里。”
安佳重重哼了一声,道:“这人最是狡猾,想法和那些盗火徒差不多,难怪能猜得准。”
只见安佳表情愤怒,却又显得有些无助,像是犯了错,被夫子逮个正着的幼童。她头发微微竖起,月火玄功因怒气而流转,良久后,她道:“那你要我怎样?随你回龙国么?”
形骸心想:“是啊,我到底要她怎样?她在龙国受纯火寺追缉,时时刻刻皆有性命之忧。我真如此喜爱她么?我真能保得住她平安么?”
他不知道,他只是替红爪不平,替自己不平,形骸觉得红爪与自己只不过是安佳利用的借口,好令她名正言顺的享受安逸。她以爱为名,想随自己返回龙国,又以忠为旗,想留在荷叶国享福。形骸不禁想揭穿她,至少让她难受,让她愧疚,让她明白她自己是怎样的人。
世上虚伪的人多了去了,你为何只为难安佳?
她刚才在花丛中舞蹈的身姿,她捧着蜂蜜酒时眼中的笑意,她摆弄玉镯时沉迷的神态,她故作深沉的长吁短叹,她假惺惺的忧国忧民,她的反复无常,她的多愁善感,她的小心思,她的小手段,她的美,她的丑,在形骸脑中成了杂乱、丑陋、动人、罪恶的画面。
形骸心中有话,在喉咙口艰难的打转,还是下定决心,道:“如若咱们击败了盗火教,你随我回龙国吧,我们仍可一辈子都在一块儿。”
你根本不爱她,你根本不知道何谓深情,你为何如此许诺?那岂不令你比安佳更虚伪,更卑鄙?
对,对,形骸极端虚伪,形骸之所以许诺,是因为料到安佳根本不会接受。
安佳捏紧拳头,鼻子抽动,似要哭泣,突然间,她大喊道:“我才不要!你将我说的这般不堪,我讨厌你还来不及,我不会随你走!我根本后悔认识你!我被龙国逼迫的有家不能回,我恨透了世上所有练龙火功的人!”
形骸身子一晃,心中一悲,他不明白自己为何会悲哀?他当真爱着安佳么?他深知自己没有,但他亲手毁了一段珍贵的友情,令其变得丑恶,仿佛用有毒的黑血浇灌了鲜花。
仿佛用冥火复生了一位原本绝丽的美人,令她变得宛如怪胎。
安佳恰好相反,她见形骸脸色苦楚,却笑了起来,心里有泄恨般的快意,她擦了擦眼泪,道:“是啊,我讨厌你,我此生最恨旁人对我说教,也最恨不干不脆的男人。咱们就这样散啦,我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想怎么活就怎么活,轮不到你来教训我!”
她见夕阳已沉,夜幕遮天,竖眉道:“你还不走?我这花园不欢迎你!”
形骸心想:“她一贯是个任性的人,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她喜欢你时,喂你喝蜜糖,改变心意时,恨不得将你如垃圾般除去。不仅是她,或许世上女子大多如此。”摇了摇头,闷闷不乐,快步走开。
安佳见他走远,泪水夺眶而出,跺了跺脚,却想:“负心汉,狠心人,我待他如此之好,他却将我想的这样坏,他伤透了我的心,我才不要喜欢他,我才不要与他永远在一起。”她之所以发那么大脾气,是因为她依稀觉得形骸说对了,她留恋这儿的锦衣玉马,留恋这儿的莺飞燕舞,她把心一横,不再想念形骸。
形骸走出那花园,却听背后传来沉折之声,他道:“你倒也断的利落。”
形骸恼道:“师兄,你这隔墙有耳的功夫,练得比剑法还熟。这挖人阴私的手段,也叫人防不胜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