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 骸骨神降临

但越是恐惧,形骸越要抗争,是恐惧引他来到这儿的,恐惧也将助他救下沉折。

他喊道:“你是骸骨神,你自称神通无上,连织网仙子与飞灵真人都崇拜着你,无论你要我帮你做什么,我求你救我的师兄。”

骸骨神道:“我爱莫能助。”

形骸心如刀割,但心智却加倍坚定,他喊道:“沉折赐予我冥火,他是我的亲人!他若死了,我绝不独活!你对我有何图谋?我会让你无法得逞。”

骸骨神沉默,形骸觉得这沉默的等待令他备受煎熬,但骸骨神还是开口,他道:“你是我选中的化身,但尚未完成修炼。我若救沉折,你会付出代价。我的冥火太强,你的放浪形骸功太弱,如此降临,你会牺牲许多。”

我不在乎,让我救师兄。

骸骨神道:“生亦何欢,死亦何苦。他纵然死了,只要你还记得他,他仍活在你心里。你怎知他愿意被你相救?你怎知他不愿你完整无缺、了无遗憾的活着?”

我不知道,让我救师兄。

骸骨神于是点头说道:“我的孩子,我的化身,我的宠儿,我的信徒,我知道你所言并非虚假,你若救不得此人,会变作行尸走肉,难堪大用。我决意助你,但后果如何,我着实难料。”

我很明白,让我救师兄。

骸骨神道:“你需念此口诀,反复三次,每一次皆会加倍痛苦。若你忍耐得住,三次之后,我短暂会降临于世,助你除魔救人。”

那口诀念道:

“神赐了野性,人得了愚昧。

魔赐了智慧,人得了疯狂。”

形骸面对黑暗,大声念诵,每念一个字,浑身都如受千刀万剐,形骸却已停不下来,更不愿停下,他反复念诵,直至人事不省。

馥兰对沉折施法,将他魂魄缓缓抽离躯体。静水默默看着,似欣赏着她精妙的手法。

但似乎有人到来,两人一惊,转过头,果然见不远处站着个怪人。以他二人的耳力,竟不知此人何时现身。

这怪人一头红发,披散在身侧,脑袋微垂,身形高大,脸上干净,全无胡须,英俊而惨白,目光慈悲哀伤,却又如死者般空乏。很难断定此人年纪,他似是三十出头,但又似极为稚嫩,心灵纯洁至极。

怪人的左臂很粗,右臂细如骷髅,左腿厚实,右腿干瘪。他只穿着一身黑色羽衣,露出的肌肤上画满奇异的纹身。

怪人手一扬,柔和的光罩住了沉折,馥兰娇躯一颤,惊呼一声,被远远弹开。光芒漫漶,沉折的魂被定在脑中,伤口修复,呼吸变得平稳起来。

剥裂尊者张大嘴,七窍流血,身子抽搐,似真活不成了。形骸见状大喜,冲上前扶住沉折,沉折使出折戟沉沙剑法后再无余力,倒在形骸胳膊上。

形骸心想:“原来此人看似难死,实则使得是由实化虚的功夫,与那些风水土地相似。沉折这苍龙剑是由渔父爷尸体所铸,因此能重创此贼。只是师兄如何能找到他本尊在哪儿?这剥裂非但形体难辨,且用蜈蚣蝗虫遮挡,谁又能看得清楚?”

静水大师仍静穆打坐,不以为意。而馥兰神色惋惜,但面带笑容,似毫不忧伤,她悠悠走来,道:“剥裂败了,沉折哥哥,你真了不起。孟行海,我来讨教讨教你的高招。”

形骸道:“我若胜了,你当真放咱们走?”

馥兰笑道:“那当然,爹爹虽说要拿你二人,可又教导我要光明磊落,一诺千金,言而有信,就算放跑了你二人,将来又未必捉不回来。”

形骸暗忖:“那这一战我决不能败。”将沉折放在身后,道:“师兄,你安心养伤,我稍后带你走。”

沉折轻声道:“不料居然还要靠你。”

形骸恼道:“本人已非吴下阿蒙,你怎地瞧不起人?”转过身来,冥虎剑已在掌中,他回忆与途中强敌交战,一众招式、心得、领悟、情绪交融为一,凝视馥兰,暗忖:“不知这水晶雕像般的娃娃有何手段,我全力以赴,定不可疏忽。”

正对峙时,静水起身,身形一闪,已到形骸面前,袖袍朝形骸罩落。形骸心头一凛,感到他内劲铺天盖地,沉重万分,立时斩出冥虎黑火剑芒。这剑芒本可引燃敌人内劲,反噬过去,但静水功力太过浑厚,而星星之火又如何烧的动大块山石?形骸手臂一酸,剑芒涣散,手臂被荡在一旁。

静水右掌电闪雷鸣,一道蓝光击中形骸胸口,形骸浑身巨震,经脉酸麻得全无知觉,再无抗衡之力,竟跪在静水面前。这静水此刻竭力施为,对付形骸一人,出手又太过突然,形骸竟在两招之内败下阵来。

形骸想用放浪形骸功反击,但静水袖袍一卷,将形骸团团裹住,宛如包粽子似的。形骸惊骇已极,才发觉这并非袖袍,而是使了障眼法掩盖的皮层。

原来这静水大师看似衣冠整齐,其实比那剥裂更为古怪,他皮肤又长又松,变作长袍;脑袋上长着肉瘤,看似道冠;胸前一根长蛇般的尖刺,化为革带。活脱脱一副地狱恶鬼的体态。

那皮层上法力强劲诡异,形骸使出多少内劲,皆被这皮层吸食,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开。他用冥虎剑去割,也是全无用处。他露出一个脑袋,身子滚动,死命挣扎,难有寸功,怒道:“臭老头,你说话不算话!明明是我与这小丫头比武,你为何从旁偷袭?你看似宗师模样,却玩这下三滥的把戏!”

馥兰也嗔道:“是啊,静水师父,你这是唱哪一出啊?”

静水道:“冥火风暴柱被毁了。”

形骸闷哼一声,心知不妙,又想:“我下手隐蔽,从表面上什么都瞧不出来。他如何会知道?”

馥兰惊呼一声,陡然醒悟,朝形骸怒视,道:“爹爹这多年的心血,竟会被这这小害虫损伤?”

静水道:“不单单是损伤,而是毁于一旦。决不能放此二人走!需快将他们带去见教主。他们身负重大机密,不可放纵,若能为我所用则已,若不能,则速速杀之。”

此时,剥裂一跃而起,大喊:“我宰了你这小贼!”他受伤太重,意识模糊,难以分辨人影,将形骸当做沉折,手臂化作刀刃,刺向他脑袋。馥兰一惊,不及阻止,静水一愣,却置之不理。

形骸惊骇无比,紧要关头,沉折不知从何赶来,挡在形骸面前,扑地一声,沉折心口中刀,透体而过,鲜血洒满形骸脸庞,沉折同时挥剑,将剥裂脑袋割下。剥裂身子一摇,终于匍匐不动。

沉折低着头,脑袋低落,跪在原地,不知生死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