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 乱点鸳鸯谱

又听川武商道:“各位爱徒,都需在异性之中挑一位合适之人,与此人结伴,白天一同读书,一同练功,一同打扫,一同探讨,一同饮食,到晚间方可分开。你二人房屋也将相隔。”

众孩童大吃一惊,以为这川武商在说反话:都说孤男寡女,不宜独处。修道人士,更需顾忌男女之防。众弟子虽然年纪不大,可也并非十岁小孩,正值青春年少,血气方刚。如照他这般安排,真是闻所未闻,匪夷所思了。

川武商瞪眼道:“愣什么?还不快选!”

众孩童这才当真,涨红了脸,左右张望。形骸心里不住喊道:“胡闹!胡闹!这川武商师叔定的规矩,根本是在推人入火坑嘛!”

袁蕴开口道:“但多了个少年,罢了,罢了,我徒儿吃些亏吧。行海,你暂且莫要选了。”形骸松了口气,离众人远了些。

拜紫玄笑道:“师姐,你这徒儿没准也有青睐的姑娘,你怎地这般为难他?”原来袁蕴年纪比拜紫玄更大,拜紫玄反叫她师姐。

袁蕴冷笑道:“他命犯桃花,不用咱们替他撮合。我那费兰曲徒儿就对他甚有好感。”形骸寻思:“原来他们当真在乱点鸳鸯谱么?这这哪像是当今道家第一派的首脑人物?简直是一群乱七八糟的老顽童。”

拜紫玄一愣,苦笑两声,点头不语。

众孩童压力之下,心底反有些欢喜,他们正在懵懵懂懂、朦朦胧胧的年纪,但对异性好奇渴望却丝毫不逊成人,此刻得长辈怂恿,皆口干舌燥,脸红心热,眼中闪着深切情意。少时,裴舟走向孟苏瑰,道:“孟姑娘,如你不弃,我愿与你同修共苦。”孟苏瑰羞涩一笑,答应下来。

此人一开头,旁人也大着胆子结双成对,期间或有人目标相同,或有人心有所属,可师长面前,倒也并不争执,反正众弟子皆是龙火觉醒者,因内功塑体,相貌体态皆不算差,即便退而求其次,倒也未必差了多少。

形骸瞧得感慨不已,暗想:“这都像是拜堂成亲了!不像话,不像话!”

除袁蕴不冷不热,不置可否,那五个老道都笑了起来,大声喝彩。川武商道:“好极,好极,妙不可言。前面说了两条规矩,这第三条,你们这些结对之人,每天起床之后,需对饮我神道教的幽兰蜜桃酒。”

形骸“咦”了一声,道:“对对饮?”

川武商笑道:“就是交杯酒。小行海,你可是心里羡慕,大呼惋惜了?”

形骸道:“弟子只是只是觉得这三条规矩未必对修行有助。”

川武商肃然道:“当然还有第四条规矩。”站起身来,拔出长剑,厉声道:“第四条,尔等新弟子,决不可与旁人结下私情,乃至同床共眠,同欢共好!若有违者,我等定能知晓,哼哼,犯者立即废去内功,逐出师门,公告天下,叫你们这辈子声名败坏,生不如死!”

进入城寨,见城中有亭台楼阁,小筑雅居,酒家店铺,不似修道之地,倒似是寻常百姓村落。只是房屋精巧,高楼壮美,城中时有云雾飘过,水烟升起,故而给人以高深之感。

城寨中百姓皆是神道教中出山者家属,见众学子到来,并不如何惊讶。仍是自扫门前雪,不管门外事。

那六座塔楼位于城寨中央,须得走过一片松树银杏林,形骸见一层气罩隔于树林之前,若有若无,呈淡蓝之色。待袁蕴走近,念了咒,烧了符,那气罩露出一缺口,众人方得入内。

这六座塔楼,分别名曰道德、阴阳、法令、天官、技艺、执掌。过了缺口,两边树木如墙,道路直通第一塔,乃是“道德为先”之意。从道德塔内门走过,又来到内树林,其余四塔分在两侧,相隔颇远。在丛林深处,方才是执掌门之塔。

那执掌门之塔遍体栗色,古木为建材,涂着新漆,光滑发亮,上下共为九层。步入门中,只见底层大殿中央又有一门,那门无所依凭,孑然独立,众人靠近此门,忽然间散发出蓝色光芒来。

袁蕴道:“除了十三位新弟子,其余人都散去吧。”

裴若领着缘会道:“小师弟,我带她去镇上了,你若想见她,可来镇上找她,只需报我姓名即可。”

形骸千恩万谢,又对缘会道:“可真对不住你,一路只跟我奔波,全无定居的时候。”

缘会道:“是我麻烦哥哥,还要哥哥替我操心。”形骸摸摸她脑袋,裴若带她离去。

袁蕴指着那蓝色光门道:“这是一处天门,直达塔顶,至总掌门屋中。”说罢当先走入。形骸跟上,光芒愈发刺眼,一阵恍惚,眼前已物是人非。众人身在一间大屋之内,此屋宽阔,长宽皆有六丈,栽满花草,有芍药、牡丹、七叶、桂花,辉莲,又挂着字画,皆是风雅之作。屋内仍有其余隔间,隐约可闻到阵阵清新香气扑鼻而来,竟颇有香艳诱人之意。

形骸心想:“单闻这香味,倒觉得这是女子闺房了。”

朝南有一圈红木椅,五个老道坐在椅上,穿黑色道袍,道袍各纹着金字,正是神道教五门之名。这五个老道正在喝茶谈天,见众人到来,并不起身相迎,只面露微笑。

正中一老道高大威猛,发须戟张,闪着银光,手边摆着紫金拂尘,正是总掌门拜紫玄。他左边空中一张椅子,袁蕴走上去坐定。右边那老道样貌清癯,是阴阳门掌门孟六爻。另外三门掌门人也已在场,乃是法令门裴长生、天官门威九丹、技艺门川武商。

众孩童跪倒在地,喊道:“我等海法神道教新弟子,拜见六位掌门人!”

拜紫玄呵呵笑道:“好,好,好,众孩儿请起,我神道教能得尔等为学徒,真是吉甚幸甚。”众孩童见他样子凶恶,本担心他比袁蕴更傲慢,可见他如此和蔼,心头一喜,都道谢着起身。

孟六爻点头道:“袁师姐,我瞧这些弟子皆甚是出众,当是可塑之才,你一路上相处,以为如何?”

袁蕴漠然道:“与以往也没什么不同。裴家两个小子,还有你孟家的小子,龙火功练得相当不错。孟家的小子最爱惹是生非。”

形骸听她不说自己功绩,反而诸多挑剔,心情复杂,不知该喜该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