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万众慕天颜

形骸道:“我需纯火寺替我办法事,告知朝廷,我可领取这些年的俸禄。”其实他已不在乎钱财官爵,可孟轻呓要他如此,他非办成不可。

利垂光喝道:“你可别得寸进尺!”

拜天华道:“法事?你受了师弟拳脚,安然无恙,经受历练,这法事已办过了,此节你无需多虑。”

形骸又道:“我若做犯下大罪,纯火寺可以来杀我。纯火寺若罪大恶极,我也会杀纯火寺的人。”

利垂光怒道:“师兄给你台阶下,你这小子可真不知好歹!”

拜天华道:“师弟为何嗔怒?此人又没说错。孟行海,你走吧,将我寺中儿郎带回来。”

形骸道:“我尽力而为,成与不成,全看天命。”说罢推门而出,门口已围了数百个僧兵,见到形骸,表情怨憎。拜天华喝止众人,放形骸安然离去。

待离了城镇,形骸唤醒怀中翡翠乌鸦,向孟轻呓报信,孟轻呓处理宗族要务,忙的不可开交,形骸不愿她担心,只简述自己左右无事,云游散心。

那半块翡翠宛如磁石,隐有吸力,将形骸指引往某个方向。他骑着元灵马,往东奔行,过了十余日,途中却见到许许多多英武少壮、漂亮打扮的青少年人反向而行,他察言观色,见他们各个儿兴高采烈,又互相敌视。

形骸心想:“芸芸众生,忙忙碌碌,敝如蝼蚁,苟且偷生罢了。这些无知小儿装扮一新,又在做什么自找麻烦之事?”

在酒铺子里,他一边吃喝,一边听旁人所言,听众人似是要去赴一处比武招亲的盛会,可谁也不说那招亲姑娘的名字,似乎有极大的忌讳。

形骸不由自主的想道:“那少女迷得数千男儿为她心猿意马,轻浮躁动,莫非竟是用心险恶的妖魔?莫非竟是缘会么?若真是如此,那我也不必管什么纯火寺了。”

杀意涌上心头,他恢复了血性,感到了活力,胸口曾经的伤火辣辣的疼痛,即使那伤已经不在,但那痛却迟迟未退。

他瞧见一桌少年俊杰人多,走上前,躬身问道:“不知诸位所说那位比武招亲的姑娘闺名如何?”

众人一看他面容,再看他独臂,认出他来,竞相呼喊道:“青云侯爷?”

形骸道:“不错,是我,还请诸位如实相告。”

众人面面相觑,脸色难看,都想:“若是此人出手,咱们可半点胜算也没有。他竟不知这件大事?既然如此,咱们又何必多造强敌?”

形骸见众人模样,心生误会,愈发以为他们被邪法诱得发疯,说道:“若不想缺胳膊断腿,快些说了!”

众少年大惊失色,齐声道:“我说,我说。”乱糟糟的吵做一团。

形骸指着一高鼻子的少年道:“你说。”

那少年并非龙火贵族,只不过自诩风流倜傥,才高八斗,此行不过是想去凑凑热闹,碰碰运气,他被形骸一指,惊魂不定,不禁脱口说道:“你没听说么?这件事早已传扬天下了。圣上要在皇城选一位新皇妃,只要三十五岁以下的男儿,皆可去皇城试上一试。”

形骸道:“我那位师兄是四法派道术士,带着记载。他所召妖魔,乃是妖界的几位狐狸精。其余富家子弟,也并非修道之人,更不是龙火贵族。他们请求我那师弟召妖临凡,所为只是欢合享乐而已。”

利垂光吃了一惊,骂道:“荒唐!荒唐!真是纨绔子弟,不务正业,堕落至极!”

形骸又道:“我师兄确实有违国法教规,然则罪不至死。其他人罪名更轻,本不该受牵连。然则贵寺秀萝尼姑将所有人一齐抓了,关入云火纯龙寺大牢,一个个儿折磨的不人不鬼。其中几人,乃是我孟家、裴家、威家、辛家颇受器重的少年人,家长每年给纯龙寺的香火钱不知几何,若传扬出去,对贵寺颇为不利。”

利垂光一直不知牢中那几人来历,只是秀萝说他们罪无可恕,他便深信不疑,不料她竟闯出这么大祸来。他是出家之人,佛法精深,知道形骸所说不假,也不愿抵赖推诿,道:“那我这就将他们放了!”

形骸道:“有几人已活不成了,即使两位大师杀我灭口,我那位已成残废的师兄,也定不会守口如瓶。”

利垂光冷汗直流,心道:“即使将那活着的几人放回,他们家人定会兴师动众前来闹事,那些死者又该如何是好?”

拜天华蓦然笑道:“好,秀萝该死,你杀的不错。那雷浩用毒害人,死了也罢。罪魁祸首已然伏法,这两件事就一笔勾销!”

利垂光低声对拜天华道:“师兄,如今也唯有这样:咱们将那些公子哥放了,所有罪过皆推给秀萝与她同党,此事就此了结。”

拜天华叹道:“是非曲直,自在人心。这件事是咱们错了,师弟,你监管不严,教徒失当,该当面壁思过才是。”

利垂光惭愧说道:“师兄教训的是。”

形骸心想:“面壁思过?又有何用?欠了血债,唯有用血来偿还。”但不想再争执,点了点头,起身要走,拜天华忽然又道:“孟行海,听说你在找断翼鹤诀的下落?”

形骸身子一顿,道:“此功盛名极大,天下何人不想一见?”

拜天华道:“此功乃前朝邪器,不祥至极,唯有归我纯火寺掌管,方能消弭争端,令贪婪者死心。你若找到此物,万不可练,需速速将此物交给咱们。”

形骸道:“练?我不练这功夫。我只想通过这功夫,找出一个人来。”

拜天华皱眉道:“找谁?“

形骸答道:“那人与大师无关。”

拜天华一双无神、空白的双眼盯着形骸,形骸却不在乎,不害怕,他活在世上,似乎只是为了追杀他所认定的妖邪,随后在孟轻呓那儿找寻温暖,恢复些许人心。除此之外,一切皆有如云烟。

他虽只有二十岁,但却已执拗的吓人,颓丧的厉害,若有人能看穿形骸的内心,定会被深邃的黑暗与恐惧所淹没。

也许那些被归墟妖附体的疯子也不过如此。

拜天华叹道:“我替我师父传话给你。”

形骸知道拜天华年纪极老,他的师父还活着么?若还活着?又是何人?难道是迷雾师么?

他有些想知道,好奇心对他有用,所以留在了他魂魄中。通过好奇心,这活尸能找到线索,杀更多的妖邪,直至遇上那将他变作活尸的女妖。

他问道:“大师的师父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