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九感到一股热气直往上升,开枝散叶,遍体弥漫,她认为这嫦风是在将自己往火坑里推,又盼着她是在助自己往天上飞。
万一万一成了呢?
嫦风完工,满意的笑了笑,让烛九照了照镜子,烛九从未见自己这般美过,双目无法从镜面挪开,她心想:“难怪那些关内女子梳妆打扮,一弄就是一个时辰,原来大有道理。”
嫦风皱了皱眉,命侍女取来几件样式英秀、男女皆宜的衣衫,替烛九换上,烛九如同动作拙劣的木偶,呆滞的站在镜子前,嫦风与白雪儿齐声嗔道:“摆几个动作,活泼一些,风骚一些!”
烛九道:“别我”
嫦风不由分说,拉她手,捏她腰,烛九身子僵硬,但姿势仍做了出来,镜中人显得风情万种,风华诱人。
嫦风与白雪儿捧腹大笑,烛九也开心起来,抿嘴微笑,白雪儿道:“烛九姐姐,你学我模样!”遂优雅小巧的转身抬腿,小手支颐,烛九童心忽起,也随白雪儿样子,两人皆笑得满脸通红,肚子发痛。
忽然间,嫦风笑着笑着,泪水滚落,烛九与白雪儿大感惊讶,问道:“仙子,你怎么也哭了?”
嫦风哭道:“我看见你们,就像瞧见我儿女一般,心里欢喜,可可我已有十多年没有这般欢喜过了。”
烛九问道:“仙子,你为百姓操劳忧心,当真了不起。你的家人呢?他们可陪在你身边?”
嫦风惨然道:“我的家人我的一对儿女被妖魔蛊惑,背叛了我,背叛了阎安,他们都死在了动乱之中。”
白雪儿、烛九脸上变色,白雪儿恨恨道:“这些该死的妖魔!”
烛九道:“仙子放心,安答定有拯救阎安的法子,就算安答一人不行,加上我们也不够,还可以请龙火天国的救兵”
嫦风叹道:“当年那些城中青年之所以叛乱,正是想撤去除灵大阵,散去谷中的幻景,让外头的人能够进入咱们阎安城。但此举有违祖训,他们不听劝告,竟想杀害咱们几位阁中元老,才酿成一场惨剧。”
烛九道:“他们他们也太鲁莽了吧。”
嫦风已将烛九、白雪儿视作自己亲人,带两人走出屋子,来到殿中御书库,书库后有一幅大壁画,画中有一位仙子率领阎安勇士,围剿山谷中血盆大口的妖魔,而那群妖魔则包围着一群肌肤发黄、赤身披毛的野人。
嫦风叹道:“据传在一万年前,咱们的祖先也就是你二人的祖先嫦楠仙子率领世间英雄,来到山谷,剿灭了在此作恶的妖魔鬼怪,解救了原先在此的野人。
那些野人已所剩无几,对咱们感恩戴德,甘愿让出这山谷,给咱们居住。咱们与这些野人从此和睦共事,彼此信赖。而嫦楠祖先有感世道险恶,于是布下法阵,隔绝了山谷,又传下规矩,不许咱们外出,更不许轻易邀外人入内。故而不到万不得已,走投无路,咱们不会向龙火天国求援。”
白雪儿与烛九留在宫中,嫦风替两人各备一间屋子,用具皆精致讲究。烛九待在屋中心神不宁,如何睡得着?
她心想:“我本是为断翼鹤诀而来,却被卷入这件大事中,若非安答搭救,我早就死了。虽说好事多磨,可万不料艰难到这般地步。”
她走出屋子,观赏大殿,只觉此生从未见过如此宏伟美观的殿堂,心想:“咱们草原上的人,做梦也想不到造这般房子,书上说龙火天国造的金楼玉殿,或许正如眼前之景。”
烛九生出异样的感觉:或许她本不必在草原上风吹雨淋,吃苦受罪,她可以去龙国,住在金碧辉煌的宫殿中悠闲快乐的生活。她曾对这般奢靡懒散的日子嗤之以鼻,但眼下却觉得那般度日安逸而可贵,自己何必争权夺利,何必打打杀杀?
她暗斥自己:“你被这风雪变作了女人,连脑子都不正常了?我得设法变回去,不然不然如何回去面对族人?”
烛九在沃谷族中有极高的威望,但此刻那威望却成了负担,成了谎言,他们认定她是手腕强硬、坚毅豪迈的男子汉,并非貌美如花、软弱娇贵的俏姑娘。如若他们得知实情,会不会就此反她?她必须设法扭转局面。
但她又想:“上苍给了我一次机会,让我再度接近安答,让他明白我的心意,让我可以追求情郎,我难道就这么错过么?”
她不明白自己该怎么办,她独自一人拿不定主意,如果她能回到沃谷族,找到紫怡部的同胞,或许能与她们商量商量,或许烛九再喝下火龙水,又能变成男人?
蠢!蠢!这不又绕回去了?到底是安答重要,还是称雄天下重要?在她内心深处,她知道两者都渺茫,两者都艰难。安答自称是天下最正直刚正的人,他岂会背叛自己的心上人,脚踏两条船?
但话说回来,世间哪个有大本领的男人没有三妻四妾?
烛九为这念头哭笑不得:在一天之前,她还是个目光长远、心胸广阔的草原英雄,此刻却想着妻妾之争、宠辱之事。
身为女子,便整日价有这些无聊的心思么?
她抚摸蝉蜕拂尘,心潮起伏,想挥舞转动,习练功夫,又不禁想道那赠予她此物的人儿。这是安答神道教中最贵重的宝贝,他却赠给了烛九。
这算不算定情信物?
她脸红扑扑的,忽然听右侧屋中有人说道:“仙子,好了么?”那声音是白雪儿所发。
嫦风仙子笑道:“傻丫头,这般着急做什么?妆容要美,须得耐心,我替你化好眉毛,再涂胭脂,抹白粉不过你本来就白,抹粉倒也不用,嗯,正是天生丽质如斯,倒也不必太过雕饰。”
烛九忍不住朝屋内一瞧,见嫦风仙子正在替白雪儿化妆。如今阎安危机重重,但她二人倒有闲情雅致,这就是女孩儿家的举止心态么?
白雪儿蓦然流下泪来,嫦风忙道:“小丫头,你哭什么?”白雪儿泣道:“我娘我娘曾教我化妆,仙子,我想起她来了。”
嫦风仙子嗓音微颤,搂住白雪儿道:“可怜的孩子,你跟着那位青云侯,受了不少苦吧。”
白雪儿嗔道:“是啊,世上没有再比他更不解风情、不温柔体贴的男人啦。不过他待我倒挺好,像个师父的模样,我心胸不凡,也不怎么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