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八 酒后吐真言

形骸道:“上次与他交手,他用的并非长剑,而是火杖。”

欧阳挡微笑道:“或许你不知道,自从师师练至龙火功第六层后,他已是我国的绝顶高手,除我之外,几乎无人能挡他一招一式,直至遇上了你。他看似对你很凶,实则对你很是看重,他从未遇上过与他一般年轻,武艺却比他更高的人。”

形骸看李银师容貌约在二十岁左右,但龙火贵族长春不老,难以断定他年纪,但绝未料到他也在二十岁左右年纪练成这般神功。他沉吟片刻,道:“他的剑法比火杖功夫更高?”

欧阳挡点头道:“他绰号‘银舞剑客’,剑术出神入化,但近来他迷上铸造火杖,这才转而修炼火杖功夫,实则以剑法而言,比火杖威力更强。”

形骸昂首道:“他仍想向我找回场子?”

欧阳挡大笑道:“这是自然,老弟,你可得小心些了。”

形骸知道李银师手段何等凶悍,残忍异常,若他再找上门来,只怕非但要决胜负胜负,更极可能是生死相斗。形骸身为龙火天国使节,按理李银师决计不该如此。但形骸总觉得此人性格偏执,不可理喻,心下暗暗戒备。

欧阳挡又道:“三年前,我和师师一同率军前往黑水潭,底下有古时的遗迹,听说里头有灵阳仙神器,树海国也要抢夺。咱们与树海国的人大打了一场,我替师师挡了一剑,受了伤,沉入黑水潭底部,是师师救了我,将我带到那遗迹中。他用身子替我取暖,我我们就是那时好上的。我依然喜爱女人,但唯独师师”

形骸听得不寒而栗,冷汗直流,道:“此节无需多言。”

欧阳挡大咧咧的一笑置之,又道:“师师毫不隐瞒,告诉我他年幼时被利金沼加害之事。我恨透了那恶人,但此人势力雄强,咱们碍于身份,也无法向他报仇,多亏使节你”

形骸朝他摆了摆手,欧阳挡自知失言,忙一口酒饮下,又道:“其实,师师真正念念不忘的,是在我之前陪伴他的男人。”

形骸心中叫苦:“我为何要听这些乱七八糟的?”但欧阳挡收不住嘴,形骸碍于颜面,只能苦苦忍耐。其实他可找借口离席而去,但形骸初当使节,全不知该如何巧妙处置朝政礼仪。

欧阳挡大着舌头道:“他最爱的人,也是他最恨的人。那人伤他最深,因此也刻骨铭心。师师对我说:‘欧阳哥哥,我现在爱的是你,可一旦我遇上那人,我还是会抛下你去找他。我会和他拼命,若能杀了他,我就和他死在一起。’我听到这些话,心里心里在滴血,我想去替他杀了那个男人,但他不告诉我那人是谁,而且若若我杀了那人,师师他或许永远永远都不会再理我。”

形骸暗骂:“真是混账透顶,你们三人间荒唐腻歪,这关我什么事?”

欧阳挡愣愣流泪,哭道:“偶尔,我抱着师师入眠,师师会流着泪说梦话,他说:‘枭大哥,枭大哥,你好狠,你好狠,你为何要和那骷髅女人走?你为何要任由她伤我?折磨我?’我不知他说的是什么,唯一的线索,就是那骷髅女人。”

形骸心一凛,道:”骷髅女人?”

大堂灯火如昼,喧嚣似浪,宾客云集,皆兴致正高,酒酣耳热,一群十三岁的少年正在堂中舞蹈,他们穿离落国蛮族的草裙,一身裁剪精致的皮甲,手握木枪木剑,身背木弓,一招一式简洁有力,又美观,又实用。众宾客彩声不断,愈发响亮,又时不时露出傲然目光,朝形骸看来。

形骸目不转睛的看众少年试演武艺,见他们动作灵巧的宛如猿猴,比龙火天国的同龄人强上不少。他这些时日来为开宗立派,新创武学之事煞费苦心,始终未有头绪。如今这群孩童所献舞技虽然粗浅,却颇有可取之处。

欧阳挡说道:“使节既然看的如此专注,为何不喝彩?此宴本就是为使节所设。”

形骸左手拍打桌案,微微点头,表示赞许。他知这宴会是为庆祝利歌从仙灵巢穴中“凯旋而归”而办,也感激形骸相救之恩。如此一来,利歌已算通过勇气考验,可名正言顺的登基为王。

况且眼下他已再无对手。

形骸想起他斩掉利织鸟脑袋的情景,每个细节皆历历在目。利歌拔剑挥剑时一气呵成,手不曾颤抖,眼不曾闪动,事后也并无懊悔沮丧的神情。惨烈的斗争中,他活了下来,身为君王,已有相当觉悟,将来当可成为孟轻呓与龙火天国可靠的盟友。

他又将目光投向利歌身边的李耳国师:此人在朝堂上命君主杀害亲人,处决敌党,手段决绝,利歌纵然能够当上国王,仍被此人操纵于鼓掌之间。

但据说此人已活了七百余岁,几乎与圣莲女皇齐寿,他其实才是离落国的真正的首脑人物,历代国君皆逃不出他的掌控。

形骸忽然意识到李耳绝不会是神龙骑,更可能是迷雾师,他行动神秘,难以捉摸,权力极大,却又甘心隐于幕后,这正是迷雾师们一贯作为。

不管是迷雾师还是古老的神龙骑,此人一贯亲善龙国,那便足够了。换言之,无论谁人是国主,无论何人在离落国掌控朝政,只要仍听龙火天国的话,对形骸而言并无不同。

龙火国在此地原就有驻扎的官吏,坐于形骸身旁,神态言语很是恭敬,形骸挺起胸膛,简短答复他们。离落国是龙火国最重要的盟友,也是最大的附庸国之一,形骸身为此地长官,自然要有长官的模样。

欧阳挡肩负王宫守卫重任,却有些醉了,他向形骸敬酒,笑道:“使节,听说你还是青虹派掌门人?”

形骸心想:“他怎地知道的?是了,或许是雪儿告诉旁人,因此传开。”他面有傲色,答道:“正是,欧阳兄有何指教?”

欧阳挡道:“你现在名头很响,不少贵族想将孩子送到你那道观学习武艺。”

形骸心中一紧,没有半点把握。他这门派初创未兴,要门规无门规,要学问无学问,要武学无武学,要风气无风气,若大收门徒,岂不是误人子弟?

但他代表龙国,代表神道教,自不能丢了颜面,于是答道:“我收徒很严,若非根骨品行皆上佳者,决计不收。”

欧阳挡点头道:“那是,那是,就像地仙派一样,送进去的孩子都是百里挑一,出来也各个儿是好手。”